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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 番外完结 (Yukikaze)


这诗集跟江流经历了类似的酷刑,如今已经破败不堪,最后一页的电话号码还清晰可见。
“这么烫手的山芋,是怎么落到革委会那些人手里的?”
韩建国艰难开口:“这东西一直是我保管,几个月前,我给弄丢了。”
“看来是有好事之人了。”杨树边敲桌子边思索,“强奸杀人又是怎么回事?”
不敢对这位长兄一般的军官有所隐瞒,韩建国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田寡妇怀着孕,杨树也不敲桌子了。
“跟他爸爸一样,风流的糊涂。”杨树听完,给出了评价。
谈到一半,有医生过来报告病情:“舌头断裂三分之一,已缝合,伤口正愈合;肝脏外部重击内出血,已穿刺处理;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持续高烧,可能会引起肺炎,其他炎症待查;严重营养不良。”
“舌头断了?怎么断的?会不会影响以后说话?”
“看伤口是自己咬断的,不影响说话,长好就没事了。”
杨树松了一口气,江流曾患有心因性失语症,在渔村掩人耳目生活的那段日子。要是因为舌头受伤而不能说话,人不就毁了?
韩建国显然没听到那句“长好就没事了”,他回身瞪着张玉珍,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差点死了,你差点害死他,你满意了吗?我杀了你!”
杨树和来汇报的军医赶紧冲过去拉架,玉珍被死死地掐住脖子,脸都憋红了。韩建国这个种了几年地的小伙子有膀子力气,杨树愣是抱着他的腰,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扯开。
张玉珍干咳了半晌,刚喘过来气,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坦白:“是我告发的他,是我拿走了诗集,我交给革委会的,都是我害的,你们把我的舌头割了吧!我的舌头给你们……”
依然是那一副野人的样子,韩建国抱着头缩在墙角痛哭。“是我把江流害成这样的......”,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冷眼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杨树扯着他的衣服拽到身前训斥:“你还敢打女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不管她犯了什么错,男人都不能跟女人动手!”
“不不,都是我的错,我该死……”玉珍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抓着杨树的裤脚,“我的舌头给你们,我替他去死……”
杨树不想在这个混乱的局面里过多地停留,只是他知道韩建国是真的担心江流,忍不住安慰了一句:“要不是你护着,他可能都死好几回了。”

三十七
江流醒来的时候,杨树正给他跑组织关系。参谋长发话了,错过了去年的高考,明年一定要参加。老爷子也惦记外孙,说今年无论如何要回来过年。杨树不敢怠慢。
“要喝水吗?”护士凑过来问,江流说不出话,感觉整个嘴都是麻的,不知道能不能喝水。
他点点头。口还是很干的,可是要怎么喝水呢?
护士用沾了水的棉签在他干裂的嘴唇上沾了两下,就算是“喝水”了。
干得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到尖锐的刺痛,又麻又痛,他哼了一声。
“别乱动,”护士捏了一下他的手,他才恢复知觉,“舌头、喉咙都不要乱动,就自然地放松。”之后又细细地给他讲了一下身体状况,说到哪儿,江流哪儿就跟着疼一下。
抬起右手,江流抓着护士的左手,在她手心里划拉。护士明白她的意思,拿来纸笔。
手有点抖,不听使唤,躺着写字又看不到,江流想坐起来,护士帮他摇起了床头。
“我在哪儿?”
“这儿是县医院,我是跟着杨参谋来的,”护士想了想又补充,“上海来的。”
依稀记得在法庭上看见了杨树,还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
“杨树在哪儿?”
“杨参谋办事去了,昨天就走了。”
放下笔,江流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有什么可问的?自己还活着。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喜欢丰收的高粱地,因为饿着的感觉真不好,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
又想起了什么,江流动笔:“今天几号了?”
“1月20号,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过春节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江流把1977年的高考都睡过去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得又写下:“你知道韩建国在哪儿吗?”

此时的韩建国带着杨树来到了双清山村委会,支书对着公章哈着白气,郑重地盖在了组织关系转移证明上,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韩建国在生产队长那一栏签上了字,江流和双清山算是彻底没有关系了。
张玉珍站在角落观看着这一切,她忙活了一个冬天,终于赶走了江流,虽然过程曲折,结果惨烈,而且韩建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她了。
“早该办的,延迟了几个月,总算是没有来晚。”杨树向老支书道谢,又让跟着来的司机从车上搬下来两袋米,两袋面。
“江流平时住哪儿?我帮他收拾收拾东西。”
韩建国带着杨树去村东口的院子,路上他们碰见了大包小包准备回城的李泽厚,他上来就叽叽喳喳地打听情况。杨树不认识他,就没说话,韩建国也只是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双清山自然环境很不错,三面环山,有河有溪,走五里就有耕地,简直是个世外桃源。杨树感慨着,就到了地方。
地里的菜都冻枯了,缸里的水也冻冰了,很久没人在这里过过日子了。韩建国盛了一水壶的雪,进门就生火烧水,然而这次跟着他进门的不再是江流了。
杨树也不见外,在外屋略停留了一会就进了里屋。半炕的书,一屋子的复习材料,语文书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扣在炕桌上。把复习材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至于书,杨树随意抽出两本,正犹豫着要不要都带走,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呼啸山庄》。
他在沈家庭院里,第一次见到沈雯丽的时候,她手边放着的,也是这本书。那句“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你”字也被圈上了圈,旁边标注了名字,是江流的字,杨树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韩东”
收拾完书和衣服,拎着东西出来,韩建国已经在灶台前坐很久了。他不敢在屋里乱晃,因为到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却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接过开水,杨树抿了一口水,故作随意地问道:“韩东是谁啊?”
韩建国拎着水壶的手停了一下:“怎么了?”
“也没什么,刚刚在书里看见了,”杨树吹吹水,喝了一口,补充道,“那本《呼啸山庄》。”
如果失去爱人如同身在地狱,那把自己圈在这间屋子里的韩建国,就是自己盖出了一个地狱。
上次医院的爆发还有一层愤怒,那回到这间屋子,就只剩下压抑已久的崩溃了。他还是抱着头,蹲在灶台前“呜呜”地哭着,哭到痛心时还抬手打自己的头,一下一下的,一点都不手软。
他其实不怪玉珍,他更恨自己,如果自己能谨慎点,解决好田寡妇的事,就不会有今天的灾难。从这场运动开始以来,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的太多了。他总觉得,有自己在,他们就不会经受这些。可他太得意忘形了,从葛红英那件事开始,他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摆平一切。
他以为自己已经为那个人付出一切了,其实他的一切,出了这个村,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太天真了,天真得可笑。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了,”杨树对这样的状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你想返城,我可以帮你办手续,至少可以让你先回哈尔滨,到那儿也方便申请参加高考。我记得江流也是希望你能去上大学的。”
“我不走,你也别把他带走。”
杨树以为他在说胡话,没接茬儿。
“我就跟他,我们俩就在这儿生活,饿不死。”
“这么年轻就只想着饿不死,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在这儿能有什么前途?”
不想跟他废话了,杨树拎着包袱站起来,正要推开门,就看到窗台上放着的两只搪瓷杯子,旁边的脸盆挂着两条毛巾,又想起刚才收拾过的双份的复习资料和床上的两床被子。他瞬间明白了谁是韩东,和“我们俩就在这儿生活”这句话的含义。
放下包袱,杨树走回到韩建国身边,重新审视这个小伙子。他第一次知道韩建国这个人,是在那个求救电话里,当时的江流和现在的韩建国哭得一样惨。
杨树明白了,韩东就是韩建国。
江流和他妈妈一样,爱了不该爱的人。

1978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混沌了十年的中国终于看到了曙光。这年的大年初一,江流和他外公出门去散步,老人一早就向他道了新年好,江流说话还不太方便,就鞠了个躬。
上海冬日的清晨空气清冽,祖孙二人慢悠悠地走着,街上偶尔开过一辆车,人很少,早点摊也是没有的。
杨树昨晚在沈家过的年,他从做警卫员的时候就经常跟沈家过节,后来做了参谋,还是在沈文杰手下,这个习惯也保持下来。他把车开到院门口的时候,沈家祖孙正好散步回来。
“吃了早饭再走啊?”
“不了,参谋长一早要训话,回部里吃。”
沈老爷子点点头,杨树跟着沈文杰几十年了,跟老爷子半个儿子差不多。
进门的时候,沈文杰正好出来,他今年也有六十岁了,青丝里掺了几缕白发,他把自己八十岁的老父亲扶进屋,又看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江流,才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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