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我便时不时要给他发条短信,程远那台老式手机害得我连□□都不敢向他要,也是多亏了他,移动每月免费赠送的一百条短信终于派上了用场。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些你在干嘛、吃了吗、睡了没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有时很快就回,有时隔一个半个小时才回,但不管他回了什么,我的心总也忍不住随着手机的震动而猛跳一下。虽然每次都用最快的速度将要回的内容写好,可为了不让他察觉到我一直等着消息,便会过上一会儿再将信息发出去。或许这样做只是想替自己找回一些平衡感,可怎么看怎么像蹩脚的自导自演,就当是为自己寻个自我安慰吧。
这天,我发消息问他正在干吗,他回:“在小吃街吃鸡中翼。”现在正是下午四点,想来程远上的是早班,这会儿该是刚下班。我发消息过去让他在那等着,我这就过去。
小吃街离我住的地方只隔两个巷子,那里店面虽多,却很少有卖重样的东西,他一说吃鸡中翼我便立刻想到了那家新开的——夺命鸡翅。
像是正在搞什么活动,老远就看见店门围了不少人,有个店员正拿着话筒现场讲解,原来是正举行比赛,谁先将五串鸡翅吃完就能获得一百元的现金券。别说一百,就是给一万这活动我也不参加,夺命鸡翅那是实至名归的夺命,光是看别人吃就是种折磨,更别说亲自试上一试了。
我到的时候程远正坐在比赛的队列里,十个人围坐在一张桌上,每人前面的盘子里分别放着五串刚烤好的鸡中翼,辣椒面将鸡翅裹得已经分辨不出原有的面貌。拿话筒的店员正倒计时中,程远死死的盯着它们,同身边坐着的人一样,这紧张的气氛使现场都安静了下来,我只听见自己倒抽气的声音。
随着店员的那声“开始”,现场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加油喝彩,程远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两口就干掉一个,看他的神情是既激动又被辣得不行,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稍一得空就撅着嘴猛吸气,两道弯眉紧紧的扭在一起,那表情要多生动有多生动。
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有人受不了,火上身似的跳着脚四处找饮料。根据比赛规则,中途是不能喝任何东西的,想来起身找水喝的人都是决定弃权的。
最后桌上只剩下三人,除程远外有两个小姑娘,可能女孩子都比较在意形象,现场人这么多自然就影响了发挥。当程远只剩手里唯一一只鸡翅的时候她们盘里还各剩两串,他拿起最后一个鸡翅张嘴就塞了进去,腮帮子鼓动几下后,只吐出两根骨头。
到这会儿他也憋不住了,跳着脚就要水喝,我将早已备好的酸梅汁递到他面前,他看了我一眼之后却没伸手接,而是直接脑袋凑了过来,含着吸管就是一顿猛吸。
程远额头上冒了许多汗,几缕刘海被打湿,我看着他脑袋顶上的漩涡,又忍不住笑了。
他一边不停的吸气一边对我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比赛还没开始我就到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没想到你吃辣竟然到了这种境界。”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要是输了,比赛用的那五串鸡中翼就要付钱,五十块钱快抵我一天工资了。”
“小孩儿,你还真是个财迷。”他怎么就能这么坦率呢!
“哦,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这张刚赢的券用了。”说完他就往收银台走去,对店员说:“十串鸡中翼。”
我被吓得不轻,他竟然还要吃……
程远将鸡翅分成两份,五串打包好,另外五串用手拿着:“这些我给万海涛送去。”
我看了看表,这个点也差不多该过去了,于是对他说:“噢,那咱们一起吧,正好我也要去趟店里。”
“嗯。”
小吃街离KTV不远,步行下来也就十分钟左右。程远走着吃着,表情淡定得很,似乎吃得不是辣的。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便递过来一串:“这个不辣,奥尔良口味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我,犹豫了几秒,便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手里这串鸡翅,没有半点辣椒,焦黄油亮的表皮很是勾人食欲,我咽了咽口水,接着便往肉最多的地方咬了下去……
老师曾对我们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象,聪明的人都应该深入其本质。就比如眼前的这串鸡翅,表象对我是无害的,但本质却是致命的。
才刚咬下去,舌头与嘴唇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这痛感如一股电流般直蹿到头皮,眼泪瞬间就被激了出来。我看着眼前因奸计得逞而笑得有些张扬的少年,一时间竟忘记了唇舌间的那股火辣。
可这也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我手里还拿着他刚喝完的饮料,没想太多就往嘴边递,可谁知吸管也是辣的,是刚才程远吃完鸡翅嘴唇上的辣油沾在上面,我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我将手里的东西都塞还给了程远,也顾不得手里的油渍,挠着头皮妄想缓解一下。我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是滑稽,不然程远也不会像看动物园的猴子的那般看我。等我差不多缓过劲儿了,便假意的瞪了他几眼,这才使得他闭嘴不笑。
“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坏呢,死小孩儿。”
“是你太好骗,我说不辣你还就真信了。刚才比赛用的辣椒面是想制造视觉上的冲击,我手里的这些放的都是辣椒油,跟那个是不相上下,我忍了半天你也没看出来,我能怪我吗!”这会儿他倒不再装了,一个劲的呼着气。
看着他将饮料往嘴里送,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也用吸管喝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反正我心里是一阵窃喜,似乎与他的关系又有了提升。
等走到店里,程远手里的五串鸡翅也已经吃完。万海涛见我俩一起出现,表情有些惊讶,程远将鸡翅递给他,并向他解释说我们是刚才在路上碰见的。我听后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难道是怕万海涛误会些什么?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有期待总比没期待得好,近些时日又从网上搜罗了影片,有《暹罗之恋》、《曼谷之恋》、《兄弟情人》、《夜间飞行》和《安非他命》,全都刻好了盘,就等着程远过来。
前一夜玩得太晚,睡到有人敲门才醒,我迷迷糊糊的起来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正是程远,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袍,有些无奈的说:“你看我,都忘了你今天要来了,快进来吧。”
等我将自己收拾妥当,这才发现今天的程远有些异常,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像是没睡好。我揉了揉他的头:“你这表情怎么跟快要哭似的,是谁欺负你了?”
他抬起头来:“昨天晚上,我跟万海涛说了。”
“说了?说什么了?”
“说我喜欢男的。”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我在他身边坐下,随手点了根烟,是抽了很多年的万宝路:“好好的你干嘛跟他说这个,他什么反应?”
“一晚上没回来。”
然后他就跟我说起了奶茶妹的事儿,事情是这样的:
万海涛喜欢我们KTV楼下那家奶茶店里的一个女孩,喜欢了很长时间,可等到万海涛终于鼓起勇气向那女孩表白时,那女孩却说却说自己看上了程远,程远为了证明自己绝不可能同自己兄弟抢女人,于是便将自己的性向告诉了万海涛。万海涛一听程远喜欢的是男的,吓得当天晚上就跑了,一晚上都没回去。
听他说完,我忍不住连连摇头,心想这小孩儿心眼太实诚,想要表决心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偏得将自己的性向说出来。我现在担心的是,程远烦恼的是怕万海涛以后不再将他当朋友,还是说他有别的什么想法。
“那……你对海涛是什么想法?”
他不解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现在烦恼的是什么,怕他不再把当朋友,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男的以后而疏远你,或者说是你并非单单只把他当朋友。”
“你在想什么呢,我肯定是只把他当朋友啊,而且我也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听他这么回答,我重重的舒了口气,幸好是这样,不然我还不得呕死。我劝慰道:“我看是你想太多了,这只是人类正常的反应,他要是一下就接受那才不正常呢,你就放心吧,过两天他自然就会想明白了。”
“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好歹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这点事儿还是明白的,你啊,就别多想了,咱们今天好好看几场电影。”
这下他的脸色才有所缓和,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话。其实说真的,我心里也没什么谱,以前也碰见过知道我性向后和我绝交的,我还记得那个人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怪物,惊恐之余还带着厌恶,当时我也被他严重的打击到,后来就再也没贸贸然的向别人提我性向的事情。
前几天,我在家里备了些百利酒,都是为程远而准备的,好在看电影的时候喝。这是自他上次用“肥皂味儿”评价洋酒后我想到的,百利的味道偏甜,加些冰块和牛奶后口感更好,我觉得他肯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