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喜不喜欢一个人单单从表情便能看出来。万海涛在她眼里大概只是一个去店里买奶茶的常客,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掩饰得住,奶茶妹看他的时候眼底是没有波澜的。
我没有过安慰失恋人的经历,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但光是从表情看来便能知道他有多难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看着他将手里的烟烧完又点起另外一根。片刻后他又说:“你猜猜看她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
“我猜不出来。”我如实回答道。
他转过脸来看我,眼里竟然有些愤怒,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儿,之后他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苦笑着:“你当然猜不到,要不是兄弟,我现在肯定会狠狠的揍你一顿来解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你。”
换成任何一个人,得知这种事后或多或少都该欢喜一下,必竟有人喜欢是件值得开心的事。然而我只觉得荒谬,这像极了烂俗的八点档剧情竟会发生在我和我的朋友身上。这下,我连安慰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要是也喜欢她,那就去同她说吧,不用顾及到我。”
“没有的事儿,你想多了。”
这一年来,我们俩几乎是朝夕共处,他自认为很是了解我,也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喜欢的东西我也会喜欢,我本不想告诉他心底已经藏了多年的秘密,如果不是今夜发生的事情我可能会瞒上他一辈子。可万海涛不停的追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会喜欢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欢她,这让我如何同他如何解释。
我告诉他我不可能喜欢奶茶妹,因为我喜欢的是男人。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肯定足够认真,由不得他不信,他足足看了我好几分钟,脸上换了好几种表情,先是呆滞接着是吃惊,到最后甚至带了些厌恶与不解。我不再看他,面朝着墙壁躺了下去,当我正想象着他今后会如何看待我时,一声巨响使我的心沉入了谷底,万海涛落荒而逃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失眠,只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轮番播放着我们这一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他总也不厌其烦的说着对未来的打算,脸上时常散发出夺目的神彩,他说的认真我也听得认真,就好像这一切真的会发生。有时候他喝醉了,打电话让我去接他,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回家的路上他不断说着醉话,他骂那些灌他酒的人,也抱怨人为何活得这般辛苦,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清醒时的他戴着沉重的面具,只为在这个嘈杂纷乱的世界之中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心疼他,可同时又羡慕他那股勇往直前的劲儿,这是我永远也无法做到的。
因为之前同梁硕约好要去家看电影,于是这事发生的第二天,我便去了他家。他见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我怎么了,于是我便将前夜发生的事情同他讲了一遍,他听后便安慰我说万海涛只是一时想不开,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正如梁硕说的那样,两夜一天后万海涛回来了。我毫无畏惧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作为朋友的他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做好了承受他各种鄙夷与谩骂的准备,只等着一个答复。
“你就算是喜欢蟑螂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只要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我就行。”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听完这话我笑了,甚至将眼泪也笑了出来,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需做好自己,可我没想到被人理解竟是这般的快意,他不仅是理解我,更是分担了我肩上扛了多年的一个重担。
我与梁硕的关系随着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不同的变化,这之间只有短短的两个月。
那天我在他家看完电影,送我回来的路上他问我愿不愿意同他试试。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是否介意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并且这个人占据了我之前的整个人生。我想我是喜欢梁硕的,这份喜欢单纯而直白,相较于我对程浩的情感,却是复杂无解的一段死结。明知道没有结果,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呢?
梁硕给我的回答很是自信,他说我终有一天会将那个人忘记,会眼里只有他梁硕一人。
他离开前将我抱了一会儿,这是深圳一年中最为寒冷的夜,我庆幸那会儿不是春夏秋天,因为我在他的怀里待了很久,那种心安与温暖是我这一生都从未体会过的。梁硕的心跳隔着胸膛传到我的耳边,沉稳有力。我的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渴望亲近同性的毒,这副皮囊注定是要迷恋他的。
自从和梁硕在一起后,我便没少去那儿唱歌,他时常带我去一些我从未去的地方,吃一些没吃过的东西。他说虽然不希望让我太深的了解深圳这个城市,也不想带坏我,但就是忍不住同我分享一些他喜欢的事物。其实我并非同他所看到的那般安分,酒精的促使下我也会有疯狂的一面,比如在GAY吧的时候,我会走上舞池同身旁的人一起围着钢管乱舞。在那时,我会摘掉眼镜,在分辨不清万物与人脸的情况下,更能肆意挥洒我的本性。
其实一开始他就看错了,我不是百毒不侵的,只是我没有机会变坏。
梁硕是个很温柔的人,同时也很包容我。我与他第一次的那个晚上,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他一直都很耐心的安抚我,以至于整个过程我都未感觉到多少疼痛。我曾坦白的告诉他我并不是第一次,我的第一次早就在四年前被人给强行的夺走了。当我再次提起这段陈年旧事时,他眼里流露出的心疼与无奈又使我想起了程浩,他也时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往往看得我心里生出翻江倒海的疼痛。
在我和他交往了半年后,梁硕从KTV退了股,他独自开了间酒吧。当然,那是家GAY吧。
他告诉我要是想跳舞,就来这儿跳,以后也只许去他的酒吧里跳,别人惦记我他管不了,可至少是得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他才能确保我不会被人拐走。我时常问他究竟看上了我哪点,要论相貌在酒吧里随手抓一个估计也能比我强,要论能力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只愿意在炸鸡店上班的服务生会有什么好的未来。他说他也不知道,就是那天推开包厢门时见我望他的眼神很是认真,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是这么形容的:我以为你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明明我都没见过你,当时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你才会用这种讨债的眼神看着我。
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对我是一见钟情呢?
在我和梁硕顺利交往的一年后,万海涛也差不多存够了他的梦想本。他早就说过要拉我入伙,所以在他着手准备一切的时候希望我能支援他一些,当然赚了钱我俩一人一半。在炸鸡点工作了两年,说没存款那是假的,当我打算将家底交出来的时候他却说不用了,说是梁硕已经为我出了入股的钱。
我差点没同万海涛打起来,我问他凭什么背着我收梁硕的钱,当我是被他养着的小白脸嘛!
万海涛一脸委屈:“又不是我问他要的,是梁硕硬给我的。你要是不乐意就等赚了钱再还给他,反正他给的我都已经投到店里了,现在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吐不出来。”就我手里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还,但事情已经这样,我又能怎么办。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我和万海涛的水果店已经开了起来,主要供应附近街道摆摊的小贩们,但也零售。万海涛有一些不错的人脉,那都是他在KTV上班时所积攒下来的。平日这些小贩收摊后都会聚集在一起吃喝玩乐的,一般都是就近选择玩的地方,万海涛同他们都很熟,得知他开了个水果店后,他们都放弃了以前进货的地方转而来我们店里,当然中间也请这些人吃过几顿饭。
新店开业那天,梁硕拉着他的几个朋友分别送来了花篮,说是给我们壮壮士气,开业场面热闹点也有利于今后我们做生意。那天我和万海涛都忙得不可开交,刚开张那几天做的是赔本的买卖,拉的几车水果全用来做活动,梁硕看我忙得不行便也也帮忙,一天下来他白色的衬衫往往已经成了灰色。他说他没怎么干过体力活,这些天跑进跑出害得他浑身的肌肉都酸痛。
为了感谢他不辞辛苦的帮忙,晚上的时候我便说要为他按摩,他有些受宠若惊。和他住在一起,我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原本在家时父母就从来不让我干活,以致于我都十八岁了连个碗都刷不干净。梁硕在家时也是个大少爷,为了我他开始学做饭,知道我喜欢吃煲仔饭,还特意买了砂锅偷偷学着做,就为了生日那天能给我一个惊喜。
因为好奇,他将我的眼镜戴在自己的脸上,才一会儿便说头晕得不行,那时我的视力已经降到左眼一千三右眼一千四。他说长期戴框架眼镜不好,时间长了眼睛会变形,于是便想着带我去做激光手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手术,以为是医学已经进步到连弱视都能治疗。他带我去医院,可医生说我的眼睛没办法做这个手术,并且还重复了好几年前那个宣布我今后也许会失明的医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