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很浪漫的东西,甚至连郑成刚和甘玲的相遇都比我们之间浪漫。我和甘玲在兔子毛巾,肉末茄子,电动车,小公园中踏踏实实地相遇了,晚上我想着未来的计划,忐忑得睡不着,我想要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我滋味中正平和,不像辣椒刺激上瘾,不像糖块甜蜜浪漫,不像黄连又苦又涩,不像陈醋酸得人皱眉,我想要的东西很少,我只是想要平和自在地活着。
是个没有很大出息的人。
平静的生活之外充满了干扰,郑宁宁的声音止息了很久,郑成刚的幻影仍在,我只要不断地奔跑,一定能够离开那条阴影。
甘玲的手臂搭在我胸口,咕哝着:“睡吧,明早起来我陪你跑步。”
我心里涌动着对生活的感激,黑暗中我又一次出生在充满茴香气味的封闭空间中,我母亲喝饱了茴香汤抱着我靠着被子坐着,我不断地流泪淹没了自己顺流而下,路今时拉着我的手捞起来于是我走到能县,天空中短暂地划过一道惊雷,刀光和血困了我七年,七年后甘玲暴力破门而入,苦海涌入,忽然面前划来一艘小船。
夜晚让人感伤流泪,我看着甘玲,很想要对她说点什么。
但我什么也没说,满足地闭着眼睡着了。
那天,汗水浸透了身下的沙发床,它不堪重负地嘎吱,嘎吱,像破旧的船进了水,木板相互倾轧,我慌乱地抠紧了女人的后背仰起脸,看见海浪朝我拍来,无声地淹没我,我在她怀中颤抖,她伸手去够她的衣服。
我分明听见了她伸进兜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觉得像是指甲撞到了刀片,可我想我是热昏了头听错了,她分明摸出来的是橘子味的水果糖,剥开放进我嘴里,甘玲的姓可真好,甜得回味悠长。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瞎编的。
注2:钱迹APP很好用。
第70章 甘玲钻进柜子里
做核酸的人并不太多。做完核酸之后,我们绕去车棚,那小小的电动车很是霸道地占据了一个汽车位。
第二天早上的火车,我和甘玲还要骑车回去收拾东西。
她租房时间不长,忽然说要退租,房东不大高兴,但是跟甘玲视频完,发现院子平整家里也干净,房东才松了口,退了押金,也不过是三百块钱。我帮她收拾,甘玲说用不着。
拿了照片墙上的照片摘下来,甘玲非常利落地拆开相框,拆出相片,剩余的东西,几乎都不要了。
我本来还算是擅长断舍离,但是甘玲断舍离就格外狠。
我捏起毯子觉得可惜,甘玲说不要,我看着杯子也很好,甘玲说不要。
最后也没有拗过她,甘玲最终也只是带了那几张照片和衣服和洗漱用品,我也见到了那二十块钱香水的真容,上面本以为是什么高雅的花体英文,仔细一拼读才发现是拼音。
喷在手腕上我试了试,总有些呛鼻子,甘玲把香水拎走塞进垃圾桶,我心惊肉跳,她捏着我的胳膊,用我的手腕蹭在她颈后。
然后她侧过脸,抬着下巴,我这嗅到了那股自然的香气,不由得想去垃圾桶里把它捞回来,甘玲到底还是没拦住。
最后,她所有的物品居然只需要我骑着电动车就可以装完,甚至还没我每年郑宁宁忌日给宁宁奶奶带的礼物沉,车前面横着她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衣服和证件,我骑车时用脚夹住它,呵护着摆进我家,无论如何都想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塞进我家的角落里。
但这个行李箱本就是甘玲出门要带的,她真正重要的东西用一个箱子就能拉走了。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真的要去外地打拼,那我是否还要留着能县的房子?我留在这里,给自己留着后路,它卖不了多好的价钱……但是我想到郑成刚,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咬牙,刚要做决定,甘玲说:“我想到了,我们应该带把遮阳伞。”
那个决定被吞回去了。
晚上,朱二婷忽然发了消息给我,她说,她路上见到一个醉汉,她看着有点儿像郑成刚。
我立即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拿着手机进入卫生间。
姜茴香:给我看看。
朱二婷:[图片]
我打开辨认,皱起眉头,是有点儿像,但不是郑成刚,至少郑成刚是个大高个,这个人看起来连一米六也没有,仔细辨认五官也不像,只是外套都有点儿老气,她认错了。
姜茴香:不是诶。
朱二婷:你睡了吗?要不我到你家跟你说?
姜茴香:啊?
现在是晚上十点,床上还躺着一个早早睡下的甘玲。就算我和朱二婷就住街对面,她走过来也就不到十分钟,那也……
姜茴香:微信上不能说嘛?
朱二婷:不是,我跟你说,我发现个大事。
姜茴香:什么事?
朱二婷:我这两天一直帮你留意,就一直看这个照片。你说郑宁宁长得像爸爸对不对?
姜茴香:嗯。
朱二婷:我觉得像妈妈,但是我又说不清,我得给你比划着,你等我马上到。
别到呀!朱二婷立即不回复消息了,我抓着脑袋钻回卧室,好友突然来访,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甘玲本来也没有睡着,歪着身子使唤我给她倒水。
我说:“我朋友忽然要来。”
甘玲说:“水。”
我去倒了一杯水来,甘玲端详我的表情,什么也没说,掀开被子下来把两只拖鞋踢进床底,又瞥我一眼,拉开衣柜,猫着腰钻了进去。
我啊了一声,甘玲已经蜷缩着坐下,抱着腿,水杯放在膝盖上慢慢地倾斜杯子,在杯沿上吸溜水。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把门关上。”
我本意不是想让甘玲躲起来的,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她就自觉地钻了进去,头顶着我的外套和T恤,看我不动,伸胳膊,用手指的力气硬生生地把衣柜门掰了回去,把她自己合拢在里面。
我知道她不想要我为难,但此时此刻我心里说不出的为难。
如果真要我自己做决定,我恐怕是真要甘玲藏起来,好像一个老公回家拼命藏情人的女人。但是我还没想明白,甘玲察言观色就提前知道了我的想法,顺畅地找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方钻了进去,我就有些难受。
那种羞耻和不自在像是小虫子一般爬遍全身。
是心虚怕人嘲笑?还是不敢对我的朋友说明真实的我?还是因为我和甘玲不光都是女人,还因为结缘于郑宁宁的亡魂上所以两个人都见不得光?
诸般念头浮现在心底,微信已经发来新消息,朱二婷已经在楼下了。
我猛地打开柜子:“你出来。”
“嗯?”
“没什么可耻的……我,把你介绍给她。她知道你,她只是不知道……”
“我才不管你,”甘玲拽着我的T恤不肯出来,仰着下巴还是她一贯的冷硬,“我只是自己不想出去见你朋友。”
“为什么啊?”
“不好意思。”
甘玲这句话在我听来犹如外星语言,我瞪大眼睛,甘玲不好意思都格外好意思地对我说出口,抱着膝盖把杯子递给我,胳膊一探又要关门,我逼迫甘玲从柜子里出来,刚一拽,她就竖起耳朵来:“有人敲门。”
朱二婷已经在门外了。
我立即站起来,甘玲猛地关上柜门,我还想说什么,朱二婷已经开始敲门了。
一进门,朱二婷偏偏就直朝着卧室而来,她以前来时习惯了,我躺在卧室中孵着,她探病似的顺便往床边一坐,已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连胳膊都没来得及抬,回过神,人已经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我床上,翻出手机:“哎,是这样,我有个大发现,绝对的,郑宁宁这小孩细看跟她妈妈才长得像呢,别愣着呀,坐坐坐,反正你不睡。”
如果我只是一个人在家里,朱二婷想要盘腿唠到明天早上也毫无关系。
我有点儿身在家中却在别人那里做客的局促,坐在床沿,只需要抬眼就看见我的衣柜,里面甘玲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坐着听我们谈话。
我含糊了嗯了一声,朱二婷没有意识到我的异常,打开微信,点进一个小程序。
“我这两天一直想着这事儿,那个什么郑成刚再凶狠,要是对着一张长得很像自己的脸还能下得去毒手吗?”朱二婷一说,我几乎要晕过去了。
要知道我和甘玲至今都保持着“凶手我还没有说出口”的状态,直接挑明郑成刚,我看朱二婷是想让我死。
我立即说:“别说没用的,你大晚上跑过来,你男朋友怎么说?”
“爱怎么说怎么说,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为朋友脱件衣服怎么了?”
朱二婷理直气壮,直接按着我的后脑勺让我仔细端详小程序,标题大大的粉字,好像美图软件似的,上面用圆体字描边写着“AI测试,看看你更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朱二婷熟练地在三个空白窗口上传相册里的一家三口,她早早地把那张全家福切开,分别上传,进度条蹭蹭蹭地往前挪,最后居然弹出个小广告,说关注某某号即可获知测试结果。
我说:“这都是糊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