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些天……是我害他不能苏醒?”
冉玚觉得情况不妙,连忙解释,才没让她在自我归咎的路上走远。最后只得叹气道:“去玉缘一叙吧。”
一缕檀香自茶几上摆放的香炉飘出。
冉玚和张琬盘膝对坐在两边的小沙发上,皆是紧闭双眼,一根红线从她的左腕连到他的右腕,随着两人的呼吸而轻微颤动着。红线中间,垂着一个小巧的、古钟模样的金色铃铛。
——已经这样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冉玚说,若想将张琰的魂魄从她的身体中分离,对双方伤害最小的方法,是通过梦境。
但这个方法,必须要第三方的介入——也就是冉玚自己——进入张琬的梦境,找到张琰的灵魂,通过引导,让他的魂魄自动与这个身体分离。
这方法虽然便于施行,成功率也高,可万一失败,不但可能让张琬永远醒不过来,甚至可能将冉玚也永远困在她的梦境里,无法脱出。红线上悬的那枚铃铛,便是醒灵铃,若冉玚真的出什么意外,兴许可以强行将他从张琬的梦境中唤醒。
简双珏并不想让冉玚去冒这个险,可冉玚和张琬都不惧怕,他一个旁人,又能用什么方法阻拦。
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这种时候……又要痛恨自己无能为力了啊。
珑玥像是看出他的心思,站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檀香的香气若有若无,时入鼻端,又悠长宁静。简双珏闻着这香气,内心也不由自主平和下来。
时间缓缓流逝着,不知是过了多久,那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线,突然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珑玥捂住了耳朵。
红线上悬挂的铃铛随着线的震颤而左右摇摆,仿佛涤荡进人灵魂深处的铃声,便这样蓦然响彻起来。
琬琰(七)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片让人迷失的白雾,无边无垠地,将他的梦境整个笼罩。
忽而,从那长长久久不曾消散的白雾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浑身素白,像是迷雾幻化的精灵,又像古画中走出的仙子,袅袅婷婷,飘然而至。
——在他十步之外停下了脚步。
雾还是那般浓,即使十步的距离,也依然看不清她的样貌。
“琰。”
她微启丹唇,声音从唇齿滑出,像是玉石相击般玲玲而响。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空谷余音般的回荡,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
“我们说好的,相依相守,永远也不分开。”
他想要回应她,想要问上一句你是谁,可喉咙像是被迷雾扼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出丝毫声响。
“我们说好,彼此互换身份停留人世,无论哪一方出现意外,另一方都不得弃之而去,对吗?”
他还是无法答,不能言,动不得。
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抑或是她又走近了些许,他可以看到她长裙及地,双手拢在腹前,广袖交襟。
“我不想看你受伤。”
她又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一丝眷恋,一丝哀叹。
“所以请你,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吧。”
她忽然莞尔,那笑容好似春日的暖阳,驱散了浓重的冷雾。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琬琬。
——琬琬!
——琬琬!!
胸中的呐喊,冲不破喉咙。
身体被困住,亦挪不动脚步。
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袭洁白的身影,随着雾散,而消失在一片天地无垠之中。
宛若幻觉般的白光。
像是这个无穷无尽的梦境天地,被打开了一道缺口。
在那让人辨不清四野的白光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青衣的身影。
长身鹤立,墨发飞扬。
他向他伸出手,宛如玉质的嗓音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回来吧。”
他说。
“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铃铃铃……”
直击灵魂的铃声,撞钟般撞入他的耳中。
白光,向他疾掠而来。
……现在想想那个梦,还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一晃已过了半个月。
他已经可以坐起身来,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向并不能看到的蓝天。
因为手术而被剃掉的头发也重新长出了些许,只是脑袋还时不时会疼,因为颅内淤血压迫神经,右臂到现在依旧没有知觉,身上骨折的地方也还是不能动。
不过能够捡回一条命,他已经感天谢地了。
嗯……或许不应该感谢天地,而应该感谢冉玚。
以前从未想过,素昧平生的一个人,真的会为了那么一丝丝虚无缥缈的缘分,而不惜代价地,帮助另一个人。
人生,真是一趟奇妙的旅程。
当然,张琰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冉玚究竟帮了他多少,亦不会知道,在他出事的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竟有两块玉,接连先后为他挡灾。
他应该感谢的,或许不止有冉玚。
那个奇怪的梦,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只是在那之后,他在妹妹张琬身上停留目光的时间,明显比以前长了许多。
或许我们之间的缘分,要远远比现在所见的,深远得多得多。
今日是张琰本该出院的日子。
可病房外,却似乎除了一些意外。
“你这孩子!别闹了!我们不是跟孙大夫说好今天接你哥回家吗?”
“不回!我死也不会让他回那个家!如果不是我们搬家,我哥他会出车祸吗?!你们差点害死他,才过这么几天,就打算推脱责任吗?!”
“你!”
这时有护士端着托盘从旁边经过,提醒道:“这里是医院,你们要是争吵,麻烦到外面去,不要影响到病人休息。”
张琬的父亲连忙向她点头致歉,而后拉过女儿的手,低声呵斥:“别闹了!不让你哥回家,难道让他一辈子住在医院吗?住院费你来掏吗?这些天我们已经够累了,别再给家里添堵了行不行?”
张琬本就在气头上,听他此言,不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用力挣脱了他的手,“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让哥哥回去的,绝不!”
她说罢甩脸便走,却因为猛然转身没有看路而撞上了人。她和被撞的人都各退了一步,她低下头,连忙道:“对不起,我……”
“你们这是在争执什么?”原来被他撞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来医院探望的冉玚。他打量了一下几人,“听你们说,是要回家?今天是张琰出院的日子吧,本是件高兴的事,你们怎么还……”
气氛顿时尴尬,张琬没答,站在一边垂着头。她父亲迟疑了片刻,才接过话茬,叹口气:“冉先生,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也就不瞒你什么了。是这样,我们不是新买了一套房子吗?我这女儿非说那房子不吉利,是因为我们搬家才害琰琰出事的,死活也不肯让他回家,可已经定好了今天出院,我们这才……”
“是这样。”冉玚略一沉思,“之前我去你们那新家的时候,看过那房子的风水,并没有什么问题,张琰出事主要还是意外。不过……如果实在觉得忌讳,你们以前那套房子还能住吗?”
对方摇摇头,“要是能住,我们也不会硬逼琬琬了。那房子早就卖出去了,现在正在装修,我们也不可能把人家赶走吧。”
“那我也不会让哥哥去新家!”张琬突然吼道,“那个小区都是新住户,我们还算去得早的!我们对门也在装修不是吗?那里那么吵,楼道里还都是油漆味,你让我哥去那种环境住?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嫌他死得不够早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我说得不对吗?!”张琬更加气得跳脚,“你们天天使唤我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公司的报表不找你们财务,让我哥给你做?第二天就要上交,头天才给他?让他熬到凌晨三点,第二天还有一整天的课!什么家务都是我哥干的,那么大的房子让他一个人打扫?早中晚全是他给你们做饭?如果不是我帮他分担你们是想累死他吗?!他没有怨言是不是?他脾气好是不是?你们一天到晚说是忙工作忙忙忙你们几时考虑过他、考虑过我了?!”
她脸颊都泛起了红,瞪着一双眼,依旧言辞激烈,“你们挣钱养家,是吧?所以你们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我哥发烧到四十度的时候也不见你们从公司回来看他一眼?我告诉你们,我就算带着我哥出去租房子,也绝对不会回那个家!租房子的钱,我自己打工去挣,一分也不需要你们掏!”
她父亲刚要接话,刚才经过的那个护士又回来了,手中托盘已空,显然是给病人换完了药。她走到几人身边,道:“你们怎么还在这?说了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怎么不听?想吵架的话去外面好吗?”
冉玚忙向那护士道歉,好言几句才让她离开,又引着几人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天平台,把还欲争吵的父女拉开,叹口气:“你们别吵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房子的问题。既然你们以前的房子住不得,现在的不想住,租房子又不现实,不如……我给你们提供一个住处,让张琰养伤,养好了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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