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朔日没有星子的夜空,找不到一丝光明。
环玦(二)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
冉玚刚刚踏进玉缘,便被迫不及待迎上来的简双珏弄得一愣,心说他这离开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就这么想自己了?
简双珏接过他脱下的大衣,顺手摘掉上面沾的几根枯草,诧异道:“老板,你追猫追到哪里去了?这么搞这么脏。”
冉玚没答,一手拎着猫的后颈,另一手五指张合,掌心青光一闪,变换出一个猫项圈来,不由分说扣在了它的脖子上。
花猫朝他龇牙咧嘴,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被他放到地上,灰溜溜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那个,猫……不要戴项圈吧?”
冉玚冷哼一声:“不准给它解。”
“哦……”
简双珏不知道这一人一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他的表情,也不太好去问,只得挠挠头,又忽然想起一事,拉住他的胳膊,“老板。”
“怎么了?”
简双珏朝店后的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来了个麻烦的客人,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时间倒回到两小时前。
“不,不是,我……”简双珏被那男人逼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男人因为愤怒而瞪大双眼,眼中满布的红色血丝证明着他已经许久都未曾睡过好觉了,胸中的烦闷已几乎抵达顶峰,浑身血液伴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而疾速游走,臂上青筋暴起,更衬得那烛龙纹身凶恶非常。
简双珏亦皱起眉,退了一步便不再退。他虽不擅长拳脚,可身为男人,若真被逼急,也是要招呼两下的。正暗中握拳几欲反抗,却突然见一只胳膊横在了自己和那男人之间,原来腕上的龙不知何时已游走下来,化作人形。
那男人看见凭空出现的珑玥,自然也惊了一惊。珑玥沉着脸色,低声呵斥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随着那一声怒斥,无形的龙威已笼罩下来,男人不自觉膝盖一软,移动一步,才稳住身形。
他愈发诧异地打量着珑玥:“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过问。”珑玥已将简双珏挡在身后,金棕的瞳仁因怒气而有竖化的趋势。
简双珏生怕他捅出什么篓子来,连忙拽了拽他的衣服,珑玥这才收敛了龙威,冷哼一声,道:“放规矩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男人攥了攥拳,眸间有一瞬的晦暗不定。末了只叹息一声:“我等你们老板回来。”
现在,那男人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闭着双眼。
冉玚走到他跟前,略一打量他臂上的纹身,而后拍拍沙发背,“起来吧。”
他的脚步极轻,以至于那男人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听见他的声音,才猛然睁眼,弹坐起来,“你是这的老板?”
“是我。”冉玚在旁边沙发坐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拿出之前那块玉玦,还没等说话,却见冉玚已皱起眉,伸手接过玉玦,“此玉……是你从何得来?”
对方没答,他又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许久才垂眼,“朔望。”
“朔望?”
“家姓为朔,我又在朔日出生,天色阴沉,无星无月。家人以为我命途太过黑暗,希望路上有月光照耀,故取名望。有何不妥吗?”
冉玚手指摩挲着那块玉,“无何不妥,只是朔这个姓十分少见,有些惊讶罢了。”他顿了顿,“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玉,是段昱给你的吧?”
朔望目光一沉,冷哼一声:“我来找你,果然没错。”
“你来是想问我,他给你这玉,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吧?”他似问非问,不等对方回答又接着道,“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这里来,但这块玉,确实是两年前段昱从我这里买走的。”
“两年前?”朔望皱起眉,想到了一些事,却没有说出口。
冉玚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本在心里已准备好的话,到嘴边又全部咽了回去。看了看简双珏,心中已然换了一套说辞,道:“是。但他当时没说是做什么用,我也便没问。”
他继续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不过……我跟段昱也算熟人了,却从没听他提起过你,不知你跟他是……”
“从没提起过吗。”朔望眸色晦暗,自嘲地冷笑一声,“是啊,怎么能向外人提起我呢,他可是太阳一般的存在,怎么能被我这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朔月掩去光辉。”
他从冉玚手中拿回玉玦,面色愈发阴沉,自言自语道:“两年,原来两年前他就已经想跟我绝交了,让他忍了两年,真是愧疚啊。杨砾,哈哈……好你个杨砾!”
杨砾?那好像是杨经理的名字……这块玉玦和杨经理,又有什么关联吗?
冉玚试图继续套他的话,便起身在酒柜里取了一瓶酒,放在他面前。又看向他手臂上狰狞的烛龙纹身:“烛龙,又称烛九阴,山海经中人面蛇神的异兽,睁眼为白昼,闭眼则为黑夜。你身上的这条烛龙,大睁着眼,代表白天;你的名字叫‘望’,代表月满;而段昱的‘昱’恰巧是光明之意,若我所料不错,你所做的这一切,偶然或必然,都是因为他吧?”
“你很敏锐,也很聪明。”朔望深吸一口气,接了他斟的酒,让烈酒辛辣的灼痛烫过喉间。
简双珏十分惊疑地看着那瓶酒,他竟不知道老板何时买了白酒回来,明明前段时间酒柜里还是清一水的红酒来着。
“反正我心已死,与你说说倒也无妨。”
朔望独自饮酒,眼角眉梢沾染上些许悲怆的红色。他将玉玦放在茶几上,双手握着酒杯,缓缓仰起头,闭上了眼。
“十五年了。”他说,“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十五年前我遇见了他,从此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像太阳,光芒万丈。而我呢,我不过是他们校外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混子。”
“我到处跟人打架,进局子是我的家常便饭。可就是这样的我,居然……会看上当时还是学生的他。你说可不可笑?我为了接近他几乎不择手段,把染黄的头发染回来,贿赂门卫大爷,装作高年级的学生混进学校,还会威胁一切对他有好感的女生,用各种方式恐吓她们远离他,甚至会陪他去听那些啰嗦的教授讲枯燥乏味的课,只为了能坐在他的后排,看着他的背影。”
听到这,简双珏悄悄捅了捅冉玚,在他耳边轻声道:“老板,活的基佬啊?”
冉玚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我纠缠了他很多年,直到他接手了段氏的家业。他不知道他的竞争对手都是被我带人揍的,当然,我也因此被揍了无数次,无数次被揍断肋骨揍进医院,可一旦好了,又要出来继续做重复的事。”
“五年前,他终于成功接手了段氏家业,我抱着一线希望去他的公司,应聘做他的保镖。然而,他给了我一份薪水更高却也更危险的工作,从那以后,他彻底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太阳,而我,坠入最深暗的地底,再不见天日。”
他没有说那份工作究竟是什么,但冉玚已猜到了个大概,毕竟生意场上暗流汹涌,总需要有人在那冰冷的暗河里,为河上的船只掌舵。
这男人……倒是对段昱爱得近乎疯狂。难怪认识段昱许多年,从不曾见他身边有过任何女性的身影。
也不知他是会因此困扰,还是坦然接受呢。
朔望又为自己斟满酒杯,眼角的红更甚,他苦笑着,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我本以为,就会这样一直下去了吧,虽然他从来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可毕竟也没有赶我走,就让我一直这样在地狱里仰望着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直到……”
他的眸色一瞬便阴沉下来,像是暴风雨前压低的乌云:“直到三年前杨砾来了,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他的公司,在一年的时间里,从基层爬到了高层,站在了他的身边,成为他的经理,变成了他最亲信的人之一。”
“我不明白。”他的右手紧紧攥住酒杯,握得指节都开始泛白,“他的工作能力确实强,可是……他除了这一点,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自从他来了,段昱眼中就再也没有了我?原本那些机密的文件都是经过我手的,为什么全都……全都变成了他?!”
“十五年,我在他身边呆了十五年!我十五年都没做到的事居然让他三年便鸠占了鹊巢?!那我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一个助他登上顶峰的跳板吗?!”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着说着竟突然捂嘴咳了起来,喉结滑动两下,硬咽下涌起的腥甜之物,却还是在用力抹捻嘴角血迹时被冉玚看到了血迹。
冉玚皱了皱眉头,伸手按上他的脉门,片刻道:“你有胃溃疡?抱歉,不应该让你喝酒。”
他说着便要去夺对方手中的酒杯,却遭到了剧烈的反抗。朔望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咆哮着:“滚开!收起你们这些假惺惺的作态!跟段昱一样,把我当做可怜虫收留我吗?!把我的尊严当成可以肆意践踏的废纸?!说什么考虑到我的身体和年龄不让我再做那项危险的工作?不就是厌倦了吗?嫌我恶心吗?直说不就好了?!老子自己会滚,用不着你们装出一副万般无奈迫不得已的肮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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