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秋言迷晕了,放在我被窝里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李砚挺直脊背,直直地看着李楚,“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倒是知道承担,”李楚放低声音,“你和他们去林县真是为了玩?”
李砚不愿告诉他真相,偏过头道,“对。”
李楚还没做反应,李夫人急了,又拿起荆条打了李砚一下,但明显力道轻了很多,“你怎么就知道个玩!你怎么答应我的!啊!”
她太生气,只说了这么几个字,竟然觉得喘不过气,跌坐在椅子上。
李智从她身后扶着她,喊了声“娘”。
李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有关系,她常被李砚气成这样,只需歇息一段时间就好。
李智给了李砚个眼色,让他好好认错。
“娘!”李砚连磕了三个头,话中竟然带着泪腔,“砚儿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这话不只对着李夫人,也是对着秋言,他甚至都不敢瞧一眼秋言。
李夫人被他这么一弄,又心软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楚,“老爷,我看砚儿这次是真心悔改。”
“哪一次不是真心?”二夫人早被自己儿子这无妄之灾气得够呛,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楚瞥了一眼她,又问秋言,“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秋言用力摇头,身子都跟着晃,“我不知道的,不知道的。”
“我都说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李墨沉着一张脸对着李楚,他很少做出如此违逆父亲的样子,惊得二夫人慌忙道,“老爷,墨儿他一片善心,不忍无辜之人被连累,您可别责怪他,啊。”
“都是我一个的错,和旁的人一点关系没有,他纯粹是被我利用。”李砚又说了一遍,“但你们把一个无辜的人打成这样,你们也有错。”
李楚瞥了李砚一眼,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冷声道,“他既然不喜欢睡床,就先把他关进柴房里吧,连着那个小厮一起,反省一个晚上,再做处置。”
二夫人嫌这罚太轻,正欲再撺掇几句,李墨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她知道这意思——李墨怕连累着秋言,只得绞着手绢,做了罢。
“老刘,把下人都召回来吧,其余人都早点歇着吧。”李楚站起身,“智儿,墨儿,搀着你们的娘亲各自休息去吧。”他看都没看李砚一眼,便拂袖而去。
李砚早习惯了被这样无视,过去搀秋言。秋言低着头,弯着身子,疼得发出嘶嘶的声音,他心里即使不想李砚扶着,身体上也做不到,只好一边咬着唇,一边同李砚去柴房。
两个家丁跟在他们俩的身后,等他们进了柴房,拿出把大锁,向着李砚挥了挥,“三少爷,真是不好意思了,老爷的命令。”
“你们看着办吧。”李砚无所谓道,然后也没看他俩,便扶着秋言坐到了地上。
秋言一坐下,就把自己的手臂从李砚的怀里抽出来,径自蜷缩着,也不说话,拿着后背对着李砚。
“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秋言依然不开口,两手抱着膝盖,满心的委屈。
“我错了,”李砚软着语气说话,他这样没脾气还是第一次,“我错了,真的。”
秋言扁着嘴,小声低语,“我就不该相信你,别人说你是个无赖,不要理你,我就该听他们的话的。”
李砚听到这些也没法给自己辩白,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这次还把秋言害得这样惨,他憋了一会,发现没处给自己发脾气,便把藏在怀里的糖袋子扔在地上,“你不理我了,这个也没用了。”
糖粒经这么一摔,掉出来了两三个,咕噜咕噜的滚在了秋言的脚边,秋言低下头,看了一眼,是自己常带着的那种糖,以前给李砚吃过一次。一想到这是李砚特意买给他的,秋言心里微微好受了点。
他闷闷道,“那你出去真的是因为玩吗?”
“当然不是,”李砚看秋言终于肯对自己说话了,心情立马好起来了,把地上的糖袋子捡起来,坐到秋言边上,“你记着我上次打架不是救了一位老奶奶吗?”
秋言点点头。
“我这次去林县就是看她了,她的村里人把她送到那边去的,我们帮她付了诊金呢。”
“你真的救了人?”秋言终于把埋在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水亮亮的眼睛盯着李砚。
“当然!三少我可真不是那样的坏人,”李砚的语气坚定就差对天发誓了,但他很快就软了下来,“那你以后还愿意和我说话吗?”
秋言知道他是做好事,舒坦了一点,可身上的伤还提醒着轻信李砚的下场,他默默不答,做了老长时间的思想斗争,终于答了一句,“我再信你一次吧。”
“那我看看你的伤行吗?”李砚轻声问。
秋言“嗯”了一声,把外衫脱了下来,又解开内衣,露出白洁的后背,他刚刚打过的地方都是长条形状的淤痕,又青又紫,看着骇人极了。
李砚小心地用手触了一下,听见秋言叫痛,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又和秋言说,“那个,你这淤血不化开,明天会更疼的,我帮你揉揉行吗?”
秋言总听别人说李砚横行霸道,桀骜难驯,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听到过他这样轻声的关心。
李砚得了秋言的同意,便把手掌覆在秋言的后背上,在略使了些力气,又不弄痛的秋言的情况下,缓缓给他按摩。见秋言没有刚才那样排斥他了,他便装作随意的说道,“二哥真的对你不错啊。”
“是,要不是二少爷帮我挡着,我肯定就被打死了。”秋言蹙着眉头答。
“啧,很少有主子能做到这份上的,你可一定很受他喜欢。”
秋言可听不出李砚语气里的酸味,“二少爷宅心仁厚,对每个下人都这般好,我小的时候,要不是二少爷把我留下来,我可能又要被送回人贩子那了。”
李砚知道这说的是自己了,尴尬地咳了两嗓子,“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
也没见你大了就懂事一点,秋言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
李砚看秋言也不答话,更加困窘,“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能还耿耿于怀的,书里不是教了吗,男子汉胸襟该宽广点。”
秋言提到这事便腹诽不止,认为李砚现在说的一切话都是在狡辩。
李砚也知道自己理亏,不再讲下去了,而是从糖袋子拿了个糖粒,递到秋言的嘴边,“你尝尝,都说林县的甜食好吃,我求了好半天人家才卖我的。”
秋言原想伸手去接,但实在没什么力气,便拿舌尖直接把糖粒舔进了嘴里。
李砚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指尖,心里的那尊大钟忽然被用力敲响,发出又沉重又深远的响声,“咣……”
第10章 第九章
李砚觉得怀里暖烘烘的,又不觉再把怀中物事抱得更紧了点。
“啊,”秋言叫了一声,他背后的伤被李砚碰到,疼得不行。
李砚猛一下睁开眼,擦擦嘴边的口水,撑起身子查看,“哪疼哪疼,我不是故意的。”
秋言还昏昏沉沉,答了一句,“没事。”
李砚听了,又阖上眼向后栽倒了过去,他昨天那么折腾,现在还疲累的很。
他刚要再睡着,就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开锁。
李墨进了门来,也没问李砚,先看着秋言,走了过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见了李墨,秋言的脸色都好看了点,他十分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让李墨放心,“不疼了,三少爷昨天帮我按摩了一下。”
李墨这才转向李砚,他还没打算原谅李砚,只朝他微微颔首。
李砚和他本来就不对路,倒不大在意这些,他盘着腿坐在一边,“爹说怎么处置我了吗?”
“让你回房去闭门思过,”李墨的声音冰冷,但转到秋言面前时又柔和了几许,“你就不用再受罚了,跟我回去吧。”
秋言小心翼翼的答应了。
李砚不屑地看着他俩,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他掸掸身上的土,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他刚迈出几步,又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最近别干重活了。”
李砚一走出门就后悔了,他刚刚表现得还是不够洒脱,他都不消猜就知道秋言心里那点小心思,他看李墨的表情和杏儿那小丫头一样一样的。
清晨的阳光实在太刺眼,一点情面也不留给人,李砚加快步伐,恨不得把强涌上来的挫败感甩在身后。
他刚进了东厢,就看见荣文坐在他屋前的小石桌边上,杏儿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聊什么。
“少爷你来了啊!”杏儿先看见李砚,给他行了一个礼,然后笑道,“荣文少爷等您好久了。”
“这才什么时辰,”李砚挠挠脖子,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
“我们还不是担心你,”荣文微笑了一下,他是个风流公子,桃花眼瞟了一眼杏儿,接着说,“刚听杏儿说你被人发现,闹得整个府里都没睡好觉,让楚国公罚睡了一晚上柴房,怎样,还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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