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书可偏头看祝鼎一手机里的照片:“姜可盈家那么远也去了呀?”
“嘿!”杨术坏笑着道:“于大双去了她当然也去。”
“哟~”一群人哄笑。
“你们要死啊!”姜可盈转过头来笑骂。
逢云默默地把书包里的东西往课桌里顺,心里有点羡慕,又有点小小的后悔。
他的性格里天生有这样瞻前顾后的因素,不论作出怎样的选择,事后时常追悔,惆怅地想如果当初走了另外一条路,或许现下的境况会更令自己满意。
第4章 第 4 章
磨磨蹭蹭地到了七点钟,班主任照例来教室里巡视,身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生。
“咳咳!”郝德均清清嗓子,把埋头赶作业的学生们呼唤起来,道:“大家看到了,这周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男生走到第一排最中间,张嘴大笑,然后利落的一挥手:“大家好,我叫饶东东,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
饶东东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逢云左后方。郝德均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双手背在身后捏着手机,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后方窃窃的说话声一直没断过,中间夹杂着新同学爽朗的笑声。不过一个晚上自习的时间,逢云旁观者着南来北往的交流,已经不用主动问就知道了这位叫饶东东的同学之前在第十五中学,因为早恋被老师发现,收到了请家长的大招,两个学生的家长在教师办公室和班主任商讨了大半个下午,达成了“不能再让两个孩子有机可乘”的共识。而饶爸爸认为儿子身为男子汉,积极改正错误一事上理应作出更多努力,于是饶东东转学,传闻中的女主角仍在十五中就读。
“哇噢,”李妙坐在逢云前面一排,离饶东东更远,此时也支着耳朵关心起后方的八卦,听到这一节时小声惊叹。
也就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新来的饶东东和周围同学迅速打成一片,下课时跟杨术王钟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吃宵夜去了。
逢云心里羡慕地不行,觉得自己于人际交往上是个十足的白痴,念了大半个学期的书还不如人家一个晚上的自习。
第二天乃是周一的修罗场,昏昏沉沉的早起,行尸走肉般进了教室。课上到第二节 中间,远远地听到乱糟糟的吵闹声,过一会儿甚至听见有人用喇叭放起哀乐来,夹杂着尖声哭叫,歇斯底里。
语文老师皱着眉,对突如其来的噪音很是不满,提高音量语调生硬地讲完了剩下的课文。
中间还是十分钟的眼保健操,学生们像模像样地揉着,音乐一结束就有人噌地飞出去探查。
阳台边挤满了学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原来有将近二十个人围在学校门口,有人拿着放哀乐的喇叭,有人往校门里大把大把地撒纸钱,有人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还有人不管不顾地要往学校里冲,被校门口的保安吃力地拦住了。
“听说是高三有个男生,上周四晚上回家,在滨江路翻过栏杆跳下去,摔在防洪堤坝上,第二天早上才被晨练的人发现。”
“噫——那还有的活?”
“肯定没得活啊,不然家长闹什么呢!”
“好好的为什么自杀啊?”
“为了学校食堂太难吃,士可杀不可辱。”
校门口的人还闹着,楼上看热闹的年轻学生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慢慢散去,课间快结束的时候,派出所的警车闪着灯鸣着笛来了,等到第三节 课上课的时候学校已经安静下来。
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蒋晓光在水池边洗昨晚泡的衣服,韩联坐在床边,两条腿伸到栏杆外面,和逢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高伊吾照例做着题,一支铅笔那在手里转得像朵花。
午饭吃饱喝足了,人人都懒洋洋的,蒋晓光那边哗地到掉一大盆水,道“哎,听说早上校门口闹事的家长开口要学校赔五十万呢!”
“高三有这么恐怖?”逢云惴惴地问,他想的,必定是学业压力过大才导致那位师兄一跃而下的吧。
“大概吧。”韩联伸个懒腰,倒下去看着天花板道:“我打篮球认识一个高三的,是那个男生的同班同学,他们大部分人平常都是十二点睡,星期天一早就要来学校,连着考两套题,两个星期就能完整的考一遍语数外综合,整个年级一起排名,平时每天都有小测……”
“这也太夸张了!”蒋晓光晾了衣服回来,道:“我们以后也要这么搞?”
“应该都是这样吧。”逢云失望地小声回答:“伊吾你说呢?”
高伊吾扶了扶眼睛,放下笔回答道:“每届学生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是迟早的事。”
“要死啊,天天考试还没有周末,一个星期就周六晚上住在家里!”蒋晓光痛苦的哀嚎。
高伊吾道:“我们一年四季做很多卷子,题也有深有浅,看起来好像被鞭策着努力钻研,但总的说来学的知识都是十分基础,停留在很浅的表层。教材的框架不变的话,普通学校是不会大范围的拓宽学习范畴,只能不断重复练习那些浅显的知识。好的大学就只有那么些,人人都想去,常规的竞争方式就是看谁考得好。如果连浅显基础的知识都不能熟练掌握,也没办法谈进入大学后再去学更实用的东西。等到我们工作的时候,要处理实际的问题,又比纯粹的学习复杂很多。”
高伊吾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冷不丁地来一下,说完后整个宿舍安静无声。
逢云心里默默地揣测这番话,和高伊吾相比,自己完全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
“怎么,我说的不对?”还是惯常的冷静腔调。
蒋晓光吁一口气:“啧,伊吾就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韩联拿枕头扔他:“蒋二傻。”
上课盼下课,周一盼周六,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不停循环,很快就临近期末。
一月的校园里冷清肃杀,不知名的小树掉光了叶子,只剩细长的枯条支在冰凉的空气里。不通暖气的南方城市,冬天仍然是很冷的。
球场上已经没有了闹腾的学生,早晨的教室里都是包子馒头蛋糕面包的气味。逢云左手拿了个只剩一小半的牛角面包,牙齿机械的咀嚼,眼睛盯着英语课文,视线麻木地扫过一排排课文,好像记住了,又好像没记住。上课的时候也强迫自己跟着老师的思路努力避免走神,课间休息喘口气,把鸡汤杂志拿出来看两页,算是积累一点老套的素材。念了一学期高中,攒了好些试卷,他把卷子整整齐齐地叠成A4大小,分成好几沓用小号长尾夹夹好,晚自习做题做得太累就翻出来随便挑一张看。
虽然不情愿,好歹也真的花时间学习着。
期末考试前一天下午,所有人把书桌里的书本全部清理到教室里侧的阳台上,一整个班的纸张,堆得快要没地方下脚。
赵容主动和伍书可带着当天打扫卫生的同学把考场布置好,书桌全部反过来放,上面贴着印了姓名考号的细纸条。
晚自习鸦雀无声,哪怕平常热爱聊天的同学也收敛了,翻着课本抱一抱佛脚,许多人都存在着共同的、实际上可能性非常小的期盼——说不定就看到原题了呢。
郝德均七点钟来教室逛了一圈,满面笑容地说:“不要紧张,发挥出平常的实力就好。你们考完三天就解放了,有那么长的寒假等着,我还要批改试卷。”学生们象征性地笑笑,算是回应了郝老师乏味的玩笑。
逢云竖起语文书,连着古文注释翻来倒去地看。李妙打个哈欠,小声抱怨道:“完蛋,老是在‘阙秦以利晋’卡住,明天要是考到估计又想不起来。”
“我期中考作文只得了40分,不知道期末作文要写什么,希望不是议论文,淑仪姐总说我议论文离题万里。”陶世远搓着手:“逢云,你准备得怎么样?”
见前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自己,逢云赶紧表明立场:“……我考过的卷子里选病句的题只能对一半。”
第一天上午考完语文,蒋晓光的妈妈就送了切好的卤鸭翅过来。中午四个人围在小书桌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答案。蒋妈妈买的鸭翅又肥又大,卤得十分入味,一口咬下,香咸在舌尖炸开。
高伊吾盯着手里的鸭翅,道:“你妈妈好厉害。”
“那是!”蒋晓光无不自豪:“我外公年轻的时候是开店做烧腊卤味的,我妈这一手深的老头子真传。”
“好吃。”逢云含糊不清地说:“鸭翅买的好大。”
正说着,祝鼎一破门而入:“高伊吾,十三题是不是选D”
杨术跟在后面:“《金牌联考》十一卷上有一模一样的题,明明是选C。”
“噢,”韩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我选的B。”
逢云和蒋晓光默默地咀嚼着,他们俩都选了A。
“完蛋啊!”祝鼎一嚎叫着:“我完了,语文肯定一百分都没有!”
杨术也不甘示弱:“我的拼音和病句都选错了,我爸说要是掉出年级前一百要揍我的。”
两人彼此拼惨,拼完一人拿只鸭翅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