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中午,逢云爸妈都上班,他也懒得回家自己做饭。于是韩联坐在逢云家小区外面的饭馆里,认真研究着菜单。
“苦瓜炒鸡蛋,玉米炖排骨,炝炒西兰花,京酱肉丝……”
逢云看了一眼菜单:“玉米炖排骨没有了,你看,”他伸手指着菜单:“这前面写了个叉,就是今天没有这道菜了。”
“哦,”韩联点点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换个山药炖排骨,其他不用点了。”
老城区总有很多这样的饭馆,小小的一个门店,食客也不多,桌椅都是经年的,服务员态度冷硬,却十年如一日地屹立不倒。
菜很快上齐,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些散碎的话题,很容易就消磨掉一顿饭的时间。
吃完饭出来,韩联摸出手机研究怎么回家去。
逢云却说:“我送你去地铁站,你坐2号线在西华苑转1号线。”
韩联微笑着把手机收回去:“我家今年要去北方过年,你呢?”
“我家里老人都在本市,寒假一般都不出远门的。”
“噢,”韩联点点头:“那也很好。我外婆在天津,外公在西安,爷爷奶奶都在本市,都是三年轮着去的,。”
逢云没问他为什么外公外婆不在一个地方,笑着问:“那你寒假作业还有空写吗?”
“哈哈,”韩联爽朗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寒假作业肯定要靠你和伊吾,晓光是不能指望的。”
逢云送韩联进了地铁站,慢慢地往回走。
第6章 第 6 章
冬天最冷的时候,厚重的云层罩在整座城市上空,天光稀薄又冷清,他心里却像渥了一轮暖阳,五脏都是温暖舒适的。
等考试成绩出来后,寒假正式来临。逢云的总分排在年级十七,对他来说不上不下可以接受。沈爸爸和沈妈妈都不太管他念书的事情,成绩没有大起大落就不会过问,只是饭桌上顺便问了下分科的事情,逢云喝了一口汤:“我学理科吧,政治和历史,都不是太感兴趣。”
“学哪个都行,选哪个都好好学。”沈妈妈叮嘱。
“这个汤很好,小夏多喝点。”沈爸爸见逢云的碗空了,伸手帮他盛汤。
“猪肚还腌在那里,晚上做给你吃。”沈妈妈又说。
逢云舔舔嘴唇,说:“还想吃鱼。”
“正是呢!”沈妈妈捶了沈爸爸一下:“让你早点去早点去。”
“八点钟,”沈爸爸比了个八:“我八点钟就到了菜市场,几家鱼档的鳜鱼都卖光了。”
“啧,鳜鱼没了就换个鱼,这点变通都不会。”沈妈妈拿筷子头敲着饭桌。
“我再喝一碗。”逢云举着碗说。
这是他高中的第一个长假。和往年一样,他在第一天就制定了紧密的时间表,要在十天内把作业都写完,然后放开了玩。
和往年一样,计划最终都没有实施下去。南方的城市,冬天比北方还难过,室内比室外还要冷。逢云很多时候都裹着绒毯看小说漫画,三五天愧疚积攒起来,写一下午作业,却实在是冻得手僵,字不成行,好不容易写了一小时,右手逐渐回暖,头却开始发昏。这样浑浑噩噩地循环了几次,眼看着假期就要到头,那感觉宛如犯人就要上刑场。
“开学要带动东西收拾好了吗?”沈妈妈给逢云夹了只虾。
“啊妈妈不要提开学。”逢云扒着饭碗皱眉。
“叫你不要提。”沈爸爸说:“反正家里离学校也近,有什么忘带的打电话让爸爸给你送过去。”
“爸爸!”
“叫你也不要提。”沈妈妈瞪眼到。
这时寒假已经到了所有长假固有的、最后的、煎熬的时刻,在一星期里,要赶完所有的作业。
逢云每天醒过来,都想倒回床上重新来过,试卷、作文、习题册就是生活中心,赶得昏天黑地,总算在最后一天全部写完。
这时候他又后悔起来——认真地说,寒假作业就是一个星期写完的,要是能在假期的第一个星期就写完该多好,多放松,多快活!
他现在也很快活,如释重负,可这快活却太有限了,毕竟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要开学了。
啊,他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正在体会着什么叫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什么叫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返校那天下午,气温异常地高,逢云挽着脱下来的外套进了教室,其他人正抄作业抄得不亦乐乎。
“高伊吾高伊吾,”沙汪扯着声音叫道:“物理卷子都借我一下。”
高伊吾撑着下巴看新发的课本:“给伍书可了。”
那边沙汪凑到伍书可桌子前絮絮催促,这边杨术正攥着高伊吾的化学卷子和李妙讨商量:“一小时一小时,下节自习课我保证给你。”
逢云把外套搭到椅背上,奇道:“怎么都没写完?”
“啊!”蒙菲哀嚎一声:“我手写得要断掉了。”她左臂压着高伊吾的政治习题册,每道题都堪堪把纸面留的空格填满,字迹大气端正,论述条理清晰。
“你作业都做完了?”蒙菲问。
“做……完了。”逢云犹疑着老实回答。
“你怎么背叛我们!”周边的人异口同声,立刻响起讨伐的怨言。
逢云看了一圈,韩联没在教室,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在抄作业,高伊吾的习题册和卷子散落在整个教室里,班主任也没来。
过了大半节自习课蒋晓光才满头大汗地赶到,小声抱怨着:“我爸开车带着我在街口堵了大半个小时。”
过了一会儿一叠英语卷子从后面传到逢云手里,他回头看见蒋晓光满脸诚恳地乞求:“拜托拜托。”
逢云仔细一看,每张开头龙飞凤舞签着蒋晓光的大名,底下一片空白,只有作文草草写过。
他摇头暗叹,把自己的翻出来,一张张给蒋晓光抄选择题。抄着抄着忽而觉得对方这招实在很高明,英语的试卷除了作文,剩下的单项选择、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都是选择题,抄起来大大地节省时间。
自习结束回到宿舍,三人的小桌上都放着一堆零食,韩联从床上探出头,道:“给你们带了吃的。”
逢云一看,都是真空小袋子,里面是裹了糖壳的山楂。
蒋晓光两下爬到床上摊成一片:“我今天大伤元气了。”
高伊吾收拾着东西,问:“你们想好分科选哪边了吗?”
“我念理科。”逢云拖出凳子。
“我也是。”韩联说。
“我差不多也学理吧,”蒋晓光闷闷的说:“其实文理我都不太喜欢。”
韩联伸手去挠蒋晓光:“你还是比较适合专门开一门体育。”
“哎还别说,”蒋晓光诈尸一样做起来:“我以前也动过心思干脆走艺体路线。”
高伊吾默默翻白眼,道:“你只能走‘体’,走不了‘艺’。”
“艺术生和体育生是一起上文化课来的。”逢云说:“之前给我们上音乐课的韩老师是艺体班的班主任。”
“啧,”蒋晓光说:“可惜我爸一门心思想我大学选工科的专业。”
“你就不能,”高伊吾翻出新买的英语教辅,悠然地转着笔:“自己想想以后要做什么吗?”
“我想学造汽车修汽车开汽车,伊吾你说这要选什么专业。”
“你爸让你学工科没错啊。”高伊吾在选择题的正确答案前面打了个钩。
韩联趴枕头上闷笑,说:“要是高考失利了你还可以考虑下兰祥。”
“入学是不是还有笔记本电脑送?”逢云问。
“对,”高伊吾认真的说:“毕业还包推荐工作。”
蒋晓光抓起枕头扔到逢云身上,笑骂道:“学不会还包退学费呢,你们三个正经一点!”
紧凑的新学期已经开始,当头的就是令人瑟瑟发抖的倒春寒,教室里仅有的几个插座下课时都接着暖水袋,饮水机全天都嗡嗡烧着水,学生们把热水灌进水瓶里,上课的时候就捂在怀里。
先是填了张初步分科意向表,据说是学理的同学太多了,学校又动员班主任和文科老师对学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的分科申请表交上去后,文理生大概维持在了四比六。等到期中考试结束后就要重新分班,正式划分文理阵营。
令逢云感到惊讶的是高伊吾选了文科。
高伊吾大小考试一直都是年级前三的水平,思考问题缜密全面,一向很受三位理综老师青睐,他本人没有流露出具体的倾向,逢云一直以为他要学理的。
“这个嘛,”高伊吾冷静地回答逢云的疑问:“我考虑了一下大学招生时各个专业的文理生倾向,根据我自己的学习规划选了文科。”
逢云知道高伊吾肯定有明确清楚的目标,而且十分有可能能够完美实现,不过他没有开口问对方想考哪个大学的什么专业,总归是不会跳出金字塔尖的几家。
这天晚上,照例是蒋晓光躺在床上长吁短叹,高伊吾开着小台灯做题。逢云晾了衣服,韩联刚好洗完澡,一身水汽地钻出来。
“等我们分了科,就不能和伊吾一个宿舍了。”蒋晓光说。
韩联踩着梯子往床上爬:“好冷。下学期开学才重新换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