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媛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没站稳。
“希望殿下秉公处理。”常媛道。
“一定。”周陵言说着,便要离开。
“殿下,”常媛开口叫道,“皇后殿下知道你们来这吗?”
“后宫不得干政,她一概不知。”周陵言停了下来,回头答道。
“那在右北平的车骑将军可知此事?”
“不知。”
“我父亲被请去廷尉府,想必也不知你们要来吧?”
“的确如此。”周陵言道。
常媛听了苦笑一声:“妾身,明白了。”
周陵言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心中颇为不忍,他一向是最爱惜美人的,可如今他也无能为力了。
“二小姐珍重。”周陵言道。
“等一等,”常媛又忙问道,“少府丞于仲可知此事?”
周陵言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常媛看着周陵言离去的背影,心凉了半截。
昭阳殿里,陈昭若最先知道了这消息。
她不禁吃了一惊,问潘复:“你确定吗?”
潘复连连点头:“小的岂敢欺瞒夫人?”
陈昭若又问:“皇后可知此事?”
潘复道:“大约是不知情的。小的也是从宁王的随从那听来的消息,宫中还未有人传这消息。”
陈昭若虚弱地坐了下来,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青萝知趣地走上前去,给了潘复一个钱袋。潘复谢了恩,便走了。
“怎么会这么快?”陈昭若喃喃道。
青萝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我们的计划,全乱了。”
“不知是何人在搅弄风云,”陈昭若皱眉,“用极短阴狠的手段激化将相之争,如今丞相命不久矣,大将军也面临牢狱之灾……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说着,陈昭若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对青萝说:“快去同朝云讲,一定不能让皇后知道此事!凭她的性子,她一定坐不住的!如今常家理亏,她万万不能去说情!”
正说着,只见潘复折返回来,道:“夫人,小人刚刚得到消息,常大将军已下狱了。”
陈昭若怎么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她闭了眼,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潘复退下了。青萝看着陈昭若,明白了陈昭若心中所想,便忙劝道:“主子,奴婢知道主子在想什么,可如此,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孩子已三个月了,再不用,难道要生下来吗?”陈昭若冷冰冰地道。
“为了一个常家,值得吗?”青萝问。
陈昭若声音温柔起来道:“我不是为了常家,我是为了她。”
“况且,”陈昭若道,“本就是我统筹不力,不然,如今被下狱的,该是于家。若我的计划没被打乱,此刻,常家应已告老还乡了吧。”
陈昭若顿了一下,眼神犀利起来:“就算不能救常家,我也要借此机会拔掉一根刺。”
青萝忙道:“主子不必自责,这都是定数!这是他们的命。”
陈昭若叹了口气,看向青萝,道:“命人去冯美人那里讨些糕点吧。”
青萝颇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药瓶,递到了陈昭若手里。
陈昭若接过那药瓶,轻轻一笑:“对,这样保险些。”又道:“一切都会按计划来。”
青萝见了,心中不忍,便要出去,却听陈昭若喊道:“记得请方姑姑来。”
椒房殿里,常姝正在和玉露围炉烤火,两人都面色凝重。
玉露先开了口,道:“奴婢去问了很多人,可就是没有人知道金风在哪。”
常姝忧心忡忡地道:“若再没消息,孤就要去和陈昭仪当面对质了。”
“不好了!不好了殿下!”外边一个声音慌慌张张地传来。
接下来是朝云的声音:“方姑姑,殿下正在休息。”
“你起开,我有急事见殿下!”方姑姑暴躁地道。
常姝听的不耐烦了,便对玉露示意了一下,玉露喊道:“朝云,请方姑姑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方姑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常姝面前。
“方姑姑为何如此惊慌?”常姝问。
方姑姑抬头看向常姝,喊道:“殿下!大将军府出事了!”
“什么!”
门外的朝云听见了,不由得轻轻一笑:“开始了。”
39 第39章
常姝听罢,震惊不已,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孤要去见陛下,孤要去见陛下!”她口中连连说着,便不管不顾地就踉跄着快步向外走去,全然失了这些日子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皇后的威严。
方姑姑看着常姝离去的背影,但并没有露出窃喜得逞的表情,相反,她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外边冷风吹着,玉露拿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追了出来,可却没机会常姝披上。周围的宫人看见皇后如此着急失态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暗自议论,可常姝已全然顾不得了。
她来到了宣室门口,对吴公公道:“孤要见陛下。”
吴公公恭敬道:“陛下说了,今日谁也不见。”
可吴公公刚说完,常姝便看见周陵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陵言和常姝对视一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行了礼,便走了。
常姝红着眼看向吴公公,问:“谁也不见?”
未等吴公公回答,常姝便对里面高声喊道:“妾身求见陛下!”
“妾身求见陛下!”
“妾身求见陛下!”
一连数声,可里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公公劝道:“殿下还是请回吧。”
常姝苦笑一声,当即在门前跪了下来,高声道:“昔年陈国长清公主为了请陈灵帝理政,在雪中跪了三天,终于达成所愿。如今妾身也有所愿,也有不能不说的冤屈。陈灵帝昏庸荒淫,陛下不是那陈灵帝,妾身相信,陛下绝不会放任妾身在这里跪着。”
不远处的宫人看见皇后如此狼狈,纷纷躲在不显眼处驻足看热闹。玉露把手中的披风给常姝披上,常姝却一把捞下扔在一边,弃置不顾。
吴公公叹了口气,刚要再劝,却见周陵宣从里面走了出来。
“陛下!”常姝忙唤道。
“皇后真是胆大包天,且不说你全不顾天家威仪,竟敢将寡人与那昏君相提并论。”周陵宣阴冷说道。
常姝冒着周陵宣盛怒的危险再次拜倒,道:“若陛下冤枉了功臣,只怕真会有人说陛下是昏君!”
周陵宣大怒,挥起手掌就要打下,常姝忙闭了眼睛,头也不偏。
那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常姝再睁眼时,只见周陵宣正气冲冲地看着她,道了一句:“寡人丢不起这个人。进来。”说罢,转身便进了屋。
常姝忙站起来跟了进去,而玉露却被吴公公拦在了外边。
屋内熏着香,烟雾缭绕的。常姝先开口,道:“陛下,妾身的父亲是冤枉的。”
“你都知道什么?”周陵宣站在香炉前,背对着常姝。
常姝答道:“父亲一片忠心,又感念先帝知遇之恩,绝不可能背弃陛下,做出谋逆之事!”
“忠心,”周陵宣轻蔑地笑了,回头看向常姝,“私藏兵甲,还叫忠心?”
“他是个将军,他……”
“身为将军就更加不能知法犯法!”周陵宣吼道,“你可知,那些兵甲做工有多优良?你们常府里藏着一屋子没有登记在册的做工优良的兵刃甲胄,还敢说没有二心?”
常姝争辩道:“父亲定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哪个有罪之人不是这样狡辩的?”周陵宣说着,直视着常姝,这眼神让常姝害怕。
“陵宣,”常姝道,“他是你的老师。”
“寡人为有他这样的老师感到羞愧,还有,”周陵宣恶狠狠地道,“注意你的身份,皇后,寡人大名岂是你能直呼的?”
“陛下恕罪,妾身一时失言!”常姝忙跪了下来。
“陛下!”吴公公忽然冒失地闯了进来。
“何事?”周陵宣看着常姝,不耐烦地问。
吴公公哆哆嗦嗦地道:“昭阳殿传来消息,陈夫人……小产了。”
“什么!”周陵宣一惊,根本没心思去管在地上跪着的常姝了。
“摆驾昭阳殿!”周陵宣道。
常姝看着周陵宣急急的步子,心中倍感凄凉。她站起身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便跟上去了。
陈昭若醒来时,不知已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只见周陵宣站在她榻边,而常姝站在周陵宣身后。
“陛下,妾身的孩子……”陈昭若说着,做出了一副可怜模样。
周陵宣哽咽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陈昭若的眼泪应声而下,颇为动人。
常姝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不禁揪了起来。
“陛下,殿下,”青萝突然哭喊了一句,跪了下来,“我家夫人是被人陷害的!”
“你说什么?”周陵宣大怒,站了起来。
青萝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夫人一直按时服用安胎药,从未耽误过,奴婢也一直小心侍奉夫人,不敢离开半步,按理来说不会有恙。今日夫人说想吃冯美人宫中的糕点,便差奴婢去取。奴婢回来时,便见方姑姑从昭阳殿走了出来,奴婢进殿时,夫人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奴婢问夫人发生了什么,夫人却一言不发,只是拿了些糕点来吃。可不过只吃了两三个糕点,夫人就开始喊肚子疼,然后……然后龙嗣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