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卫听见这话时,面上似有不屑,可又立马消失了。
常姝在一边瞧着于卫的反应,又看了看于仲,只觉二人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父慈子孝。
周陵宣又在劝于卫,劝了一番后,补了一句:“丞相莫要着急,寡人已派了宁王办这案子,定当找出凶手,为丞相出气。”
于卫问:“若幕后指使之人是位高权重之人呢?”于卫说完,看似无意地瞟了常姝一眼。常姝心中登时不快起来。
周陵宣装作没瞧见的样子,问:“丞相为何有此一问啊?”
于卫苦笑:“老臣这些年,为了国家社稷,得罪了不少人。老臣想,这些人中,定然有那怀恨在心、一时做出错事的。”
周陵宣假做思索:“丞相所想不无道理。”
常姝端庄地微笑道:“还请丞相安心养伤,陛下定会关丞相一个公道的。”
于卫道:“殿下说的是。”
于仲这时端了药碗来,要亲手给于卫喂下,可样子笨拙,显然缺少经验。常姝便道:“孤来服侍丞相用药吧。”说着,便从于仲手里拿过药碗。
于卫故作惊慌:“这如何使得?”
常姝道:“丞相是股肱之臣,如何使不得?”说罢,便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服侍于卫喝下。
周陵宣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时候不早了,周陵宣和常姝出了丞相府的大门。
周陵宣破例,让常姝和他同乘一辇,常姝推辞了一番,还是受了。
步辇上,周陵宣一度欲言又止。
“陛下可有什么话想对妾身说?”常姝问。
“无事。”周陵宣道。
“妾身却有话说,只希望妾身说了之后,陛下莫要动气。”常姝低头道。
“讲。”
“妾身知道,朝中有些风言风语。妾身也理解,常大将军和丞相在朝堂之上的确常常政见不和。可妾身的父亲绝非小肚鸡肠之辈,断不会因此加害于人。况且,妾身的父亲心中也清楚,他和丞相都是朝廷栋梁,为了大周考虑,怎可轻易内讧?背后主事之人,可能是朝堂中的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可能是妾身的父亲。”常姝道。
周陵宣看着常姝,微笑道:“皇后,后宫不可干政。”
常姝低着头:“妾身明白。”
但她也明白,周陵宣今日带她来此,用意颇深。
不知不觉,步辇已进了宫。周陵宣刚下步辇,只见柳怀远快步走来,对周陵宣行了一礼。
“何事?”周陵宣问。
“陛下,右北平失守!”柳怀远道。
“什么!”周陵宣大惊,“寡人一个月前刚增送了粮饷军备过去……”
话还没说完,周陵宣便意识到不该在常姝面前讨论这些,便对柳怀远道:“召集群臣去宣室。”
另一边,昭阳殿里,朝云向陈昭若讲了昨夜里椒房殿发生的事。
“主子,皇后已对主子起了疑心。”朝云道。
陈昭若苦涩一笑:“也好,迟早如此。”
38 第38章
北狄大举进犯,虽然周陵宣之前做了些防御措施,可还是没能抵挡住北狄的铁骑。
不得已,三日后,周陵宣还是任命了常辉为主将、柳怀远为副将,北上抗敌。
临行前一日,常姝担忧地看着常辉,道:“大哥,一定要保重!”
常辉轻松地笑了笑:“你大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不怕。”又道:“等我回来,给你带些边境好玩的东西。诶对了,北狄的牛肉干很是不错,我给你带些回来。”
常姝听了,不由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而另一边的昭阳殿,陈昭若对潘复道:“去告诉柳侯,让他千万小心,别战死在北边了,本宫还要找他算账呢。”
大军浩浩荡荡地从京师出发了,周陵宣站在城楼之上,面色凝重。
常姝、陈昭若也是一样的心事重重。
可几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周陵言那边便传来消息,丞相遇刺一案有线索了。
宣室里,宁王周陵言向周陵宣禀报道:“……得到消息后,臣便派人去护城河打捞,打捞半月有余,终于找到了那刺客的兵刃。”说着,周陵言一挥手,命人把兵刃呈了上来。
周陵宣起身,掀开了那块遮着兵刃的布,仔细看了一番,道:“这似乎是官造的。”
周陵言道:“的确是官造的,只有官造的才有这样的水准。”
周陵宣拿起兵刃小心看了看,只听周陵言接着道:“陛下不必看了,上面的烙印已被磨去。”
周陵宣便放下兵刃,坐了下来,道:“刺客武功高强,可以穿过重重庭院刺杀丞相;他又对长安了如指掌,可以迅速逃脱追捕;如今他手上还有官造的兵器……”
“不止如此,”周陵言道,“这剑也有年头了,至少是十年前的。”
“为何如此说?”
“这剑比我们如今用的剑短了两寸,臣去问过了,十年前的剑多是这样的长度。后来军备更新,这些剑都被收回重铸,只有一支军队因为远征在外没有及时收回,后来,官员怠政,便只做不知了。”周陵言道。
周陵宣问:“哪一支?”
“常大将军刚刚成为大将军时,带领五千人北击北狄,却只剩了两千人回来的那一次……便是那一支。”周陵言道。
他的意思已是很清楚明了了。
周陵宣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寡人就知道。”又道:“御史大夫贾存和丞相私交甚好人尽皆知,前些日子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常常针对常宴,想必常宴的确是记恨在心了。御史大夫一向和丞相沆瀣一气,大将军心里也明白,想必就是因此,才对他下手的。”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周陵言问。
周陵宣想了想,道:“寡人记得,之前常辉在他老家侵占了不少田地?”
周陵言点了点头。
周陵宣道:“就说经查,常家侵占太庙用地,需要请常大将军到廷尉府坐坐,咱们当庭对质。然后你趁机带人进府详查,一有不对,便封了他的将军府!”
周陵言有些犹豫:“陛下,此举是否太过激进?臣以为如今只是个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况且皇后那边……”
“皇后又如何?”周陵宣问,“国丈犯法,难道就能视而不见了么?”
“是,”周陵言又问,“车骑将军那边又怎么办?前线传来消息,他刚到右北平,正和北狄激战呢。”
“只先瞒着他,等他回来再说,”周陵宣道,“谁都不许传消息过去。”
“是。”
周陵言此刻已出了一身的汗。他应了一句,便告退了。
“机会来了。”周陵宣想着。
“陛下,太医有事启奏。”太监道。
“让他进来。”
太医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跪下,道:“陛下,臣无能!”
“怎么了?”周陵宣坐了下来,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道。
“丞相……丞相他……”
“丞相怎么了?”
“丞相身中剧毒,恐时日无多。”太医连连叩头。
“怎么会?”周陵宣一惊,奏折掉到了地上。
太医接着道:“丞相自遇刺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臣竭尽所能也未能有半点起色。今早,丞相吐了口血出来,臣看那血颜色不对,才知丞相是中毒了!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脉象难以分辨,但却是必死无疑的!想来,是刺客在兵刃上淬了毒。”太医说着,声音发抖。
这过于突然,周陵宣一时怔住了。
“下去吧,”周陵宣对太医道,“尽力医治。”
太医奇怪于周陵宣的反应,可并不敢多问,便下去了。
“传,少府丞于仲。”周陵宣道。
三日后,常宴被请到廷尉府。
常家被周陵言带人不由分说地破门而入。常媛想叫人阻挡,可看到周陵言手中的圣旨,便只得忍住。她心中明白,若抵抗了,就算没有罪过也有了。
常家被东翻西翻,家中不少东西都被砸烂了。常媛和府中其他人被请到了后院陈昭若曾住过的那个院子里,说是请,其实就是赶。常媛头发散乱地被关在里面,看着外边自己的家被一点一点毁掉。
她不由得紧抿了嘴唇。
周陵言负手而立,看着这座赫赫威名的将军府,心中无限感慨。
“找到了!”一个人喊道。
周陵言便赶了过去,手下人把库门拉开,周陵言不由吃了一惊。
他满眼所见,皆是兵刃盔甲。
朝廷明令禁止私藏的兵刃盔甲。
很显然,这么多,绝不是在册登记过的。
周陵言十分震惊,就连行动都不自在了。
“大将军啊大将军,这次,恕我无能为力了。”周陵言叹道。
“殿下,如今怎么办?”
“封了这里,待陛下定夺。”周陵言一甩手,便转身走了,径直去了那个小院子里。
常媛早被这乱哄哄的一天折腾得头发也乱了、妆容也花了。她见周陵言来了,且面色凝重,但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礼,道:“见过宁王殿下。”
周陵言道:“二小姐,你怕是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了。不过你放心,本王已吩咐手下人善待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