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的问题”这个说法让费恩觉得脸有点烫,转头去看车窗外边,才发现好多积雪都已融化了,露出下面的泥土或者路面。如果这里不是奥斯维辛,一定会是个无比美好的春天。
费恩推开房间虚掩着的门,首先看到的是正在剔牙的马库斯,和他旁边小口啜着酒的罗尔夫。
“嗨……”感觉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在自己身上,费恩有点不好意思地虚咳了一声,“我回来了。”
罗尔夫站起身:“费恩,你昨天去……”
“费恩!”本来坐在床上约纳斯猛地蹦起来冲到费恩面前,几乎要跟他贴在了一起。“我靠,你是不是去哪吃什么好吃的了?领子上全是油,有好吃的不叫我们,见你妈的鬼,真没良心。”约纳斯大声嚷着踮起脚,拉住费恩的领子往上一提,差点没把他勒窒息。费恩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约纳斯对自己眨了个眼,而且表情异常深沉,便忍住了没问。
“行了行了,小屁孩就是小屁孩,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马库斯道。
“老子比你大!”约纳斯转过头咆哮。马库斯仍漫不经心地剔着牙,满是怀疑地盯着约纳斯鼻尖上的小雀斑,“别吹牛啦,我怎么不信?”
约纳斯一脸鄙夷:“我上个月过生日已经二十八了,你这个——妄想自己吃多了激素的小鼻涕虫。”然后他没有理目瞪口呆的马库斯,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捡起刚刚丢在一边的小说继续看。
“你二十八了?可是你的身高为什么这么无耻地背叛了你的年龄?”马库斯不依不饶,但随即就没一只橡皮砸中了脑门,望着一脸阴沉的约纳斯,即便很想接着调侃也不敢再开口了。
费恩将帽子取下来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听约纳斯这么一说,忽然想起还有一周自己就要过生日了。生日的意味在他的生命里非常淡薄,而且他也觉得自己的出生着实没什么值得庆祝的。费恩将靴子脱下,换了一双稍微舒适一点的拖鞋,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勾起唇角。
这么看来,今年还是收到了一份超级棒的礼物啊。
稍稍晚了点儿,房间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拿着洗漱用品走了出去。费恩自然是没有跟他们一起,而约纳斯也没有去。在罗尔夫最后一个离开之后,他走过去“哐当”一声甩上了门。
“费恩。”约纳斯仰着头看向上铺,“你能不能下来一下?”
费恩点点头,从上面爬下来,站在他面前,约纳斯便劈头盖脸地问:“谁干的?”
“什么?”费恩没明白过来。约纳斯以长辈的口吻咂了咂舌:“你知不知道你太不小心了?脖子上都是红红的,你这样很容易被发现啊。——而且,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啊?所以,到底是谁?”
费恩一愣,正准备措辞负隅顽抗时,发现约纳斯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长得几乎可以盖住屁股的衬衫。他的眼神仿佛魔怔了一样盯着那里,将口中的词一个一个地挨着吐了出来:“噢,我想——该不会——是个——男的吧——”
费恩知道没有办法可以阻止他了,于是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压地声音道:“嗯,但你别乱讲。”约纳斯露出了一种兴奋的表情,快速地点了点头,很夸张地张大了嘴:“哇哦,我原来都没看出来你也……是不是诺亚塞弗尔特?”
费恩差点一口喷出刚喝下的水:“这你也知道?”
约纳斯得意地拍了拍胸口:“我认人很准的。方圆五米之内没人能逃脱我锐利的目光。”然而他却忘了与费恩在同一个寝室这么久,今天才好不容易抓到些证据才得以证明,“是不是觉得男人超有魅力,超帅,特别带感。”
“还好,我……”费恩的嘴角扯了扯,“我只是比较喜欢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原来有老婆?你把他掰弯的?”约纳斯忍不住八卦,费恩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大清楚。
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诺亚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弯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因为那个晚上被上了就弯了?应该不对,那时他还对这种事情特别抗拒,可是后来慢慢就开始依赖他了。而诺亚,更是看不出一点点他会喜欢男人的样子,即便现在在一起了也是这样。
“你在上面还是下面啊?”
约纳斯的新问题又甩了过来,费恩刚要开口回答,就看见约纳斯用眼神婉转地表达了他的同情:“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这么问的。”话说完又很热情地楼主了费恩的肩,朗声道:“没关系,就当在打一场激烈的持久战。你要知道,我方的任务,就是以退为进包围敌人,以多数包围少数,努力夹击他们,阻断他们,粉碎他们……”
看着约纳斯两眼放光的样子,费恩心里不禁有些为他男朋友的健康担心。约纳斯讲得有些累,顺手抄起桌子上一根硬邦邦的长棍面包,大口咬了下去。
“约纳斯……”“嗯?”约纳斯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有些含混,“怎么,来一口?”
费恩阻止了那根切面平整的面包递到自己面前,几乎想扶额:“不、不用了……”
“好吧。”约纳斯也没再强求,自顾自地继续歼灭那根法式面包。过了一会儿表情又变得十分哀怨,“答应我,别刺激我这个没有性生活的人。”
“噗。”费恩笑出了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而且照这种情况来看,既然自己每天都要回到营地过夜,依然遵循原来的时间规划,那么就算每天都能见到诺亚,也不回有太多的机会做些亲密的事。
好在自己不是个对那个特别渴求又上瘾的人,只要看到诺亚就会觉得很踏实,况且这样的情况,在战争结束后便会终止了。到那时究竟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费恩想起时嘴角浅浅地浮起一个微笑。
突然想起,那个小姑娘对他说“大哥哥打完仗了来找我爸爸吧”。当时觉得那么幼稚的话语,现在想起又感到无比的温暖。
如果诺亚不退役,他就守在他身旁,永远是他的副官,看他放下工作后揉揉眉心,转头对自己露出微笑。
如果他厌倦了,不管要去哪里,他都会像最虔诚的信徒追随主一样跟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天际。
第63章 XI.办公室
不知道有意或无意的巧合,费恩那清亮的皮靴踏步的声音进入办公室的一瞬,诺亚迅速将手上的香烟按进了烟灰缸里。费恩走到他办公桌前,望着诺亚转过来的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诺亚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
“我……”费恩踌躇了一下,“我应该敬礼吗?”他试探性地抬起右臂,不过说话显得很没底气,“万岁,希特勒?”
诺亚没有回答。握住她左臂的那只手缓缓地下滑,从上臂,到小臂,袖口中骨节分明的手腕,手背,手指,指尖……他牵起费恩的指尖,低头在手背上匆匆一吻。
“呃……”费恩抖了一下,但是没有抽回手。而且好像有电流从那里一窜而过,“轰”地在脑中爆出火花。短路之后,他的脸温度有些升高。不得不将视线移向烟灰缸,发现那根烟只燃了不到一半。
诺亚的心里此时暗松了一口气。这个电影情节,他在付诸行动之前曾怀疑会不会对男人奏效——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还行?
诺亚冯塞弗尔特,里特希菲尔德军事学院全科优秀毕业生,原陆军中校现党卫队骷髅军一级突击大队长,如果非得有什么事能捅到他的死穴的话,非谈情说爱莫属。
记得当年第一次和格莉塔约会,他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会地点等她。考虑到她可能会饿,见面后两人还去了公园附近一家小店吃了些东西。这个开端暂时看起来是很好的,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之后一天的约会活动都是在公园的湖光山色中不停地环湖绕行,诺亚一时又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所以一直都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的步子对于格莉塔来说太大了些,于是,他们在绿树成荫、暖风熏人的湖畔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傍晚。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先开了口,然而他们的对话却是这样的:
——“据说这个湖是冰蚀形成的?”
——“是的,这儿曾经有冰川。”
多么不堪的回忆。
诺亚松开费恩的手,让他坐在办公桌一侧,对他道:“我本来考虑把你在政治部的位置直接调过来的,不过那看起来好像不大方便。”“没关系,”费恩忙到,“我就在那边也……没什么。”糟了,脸还很烫,会不会被看到。见鬼,快恢复。
“那好吧。确实这样做动机不是很占理。”诺亚说着打开抽屉,“这里有你的信。本来通过了军区检查,但是地址填得不准确,一直没有送。最近才不知怎么的发到了我手里,你看看。”他将那个信封递到费恩面前。费恩瞟了一眼发信人,皱起了眉。
“嗯”诺亚将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叠,看着费恩的脸。
“我爸。”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两年没写过,我还以为他放弃了呢。”说罢撕开信封,抽出那张信纸,同时又有几张纸币一同掉了出来。“他还一直给你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