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软榻上,覃程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再叩了一个头,“我求您保佑他。”
说完这话,覃程才起身去追赶肃景墨。
无论覃程再不愿,时辰一到,肃景墨太子府还是鸣炮奏乐,发轿迎亲。意气风发俊朗非凡的太子,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 乐队、盒队,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浩浩荡荡、鱼贯而出。
天家太子亲自迎亲,阵仗非凡,轰动皇城,整个中都城街道挤满了看热闹的城民。若不是禁卫拦着,只怕会冲撞了迎亲队伍。
跟队的女婢,手里拿着篮子,边走边给道两旁的孩童们递果子糕点,都是中都城最有名的糕点铺连夜赶制的。
林家在中都城西北面,从东宫到西北,肃景墨特意早早出门绕了远路,给半个中都城都派了糕点,热闹非凡。
等到了林家,时辰刚刚好。
接了新嫁娘,又添了林家嫁妆,回程更是浩荡。
酉时,日头将西斜,到东宫外,仪仗停止、撤去,众人下马步入。
肃景墨与宁丞相亲厚,宁丞相长子宁云泽便与好友张敬,分别以“引赞”和“通赞”的身份出现。
见轿落下,时辰已到,宁云泽便高声呼道:“新郎伫立于轿前”。
张敬见肃景墨下马站于轿前,“启轿,新人起”。
宁云泽复道:“新郎搭躬。”
待迎了新人入堂就位。
堂内皇帝皇后早已坐在上首,林清的父母只能坐在侧边。而文武百官位高的坐于右侧,位低的只有站着,整个东宫花堂也是挤满了人。
“新郎新娘进香,跪,献香。”
见两人进了香,就该拜天地,张敬清了清喉咙,朗声道:
“跪——”
肃景墨贵为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先跪,只等着身边的林清先跪下,他再行跪下,只是,等了片刻,却不见身旁的人对着皇帝皇后跪下,时间慢慢过去,堂内的百官开始窃窃私语,肃景墨唇角带笑,低声道:“你可还想救他?”
这话一出,林清果然利落下跪,肃景墨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之下跪。
“叩首——”
张敬话音落下,肃景墨也没看身边的林清,慢慢向着皇帝皇后叩首。
新娘没叩首,张敬却又不知道该不该等下去,听得后边又再次开始的的议论,饶是他,也不由得心惊胆寒了一把。
“林清!”林清的母亲在一旁急了,忍不住喊了一声,但是跪着肃景墨右手边的新娘却依旧没有行动。
覃程在暗处看着,双手却是捏紧成拳的。
我这般珍惜的人,在你眼中却是这样不值?
耳边听到旁人细细的议论声,富家子弟最是嫉妒,林清这样落了肃景墨的面子,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什么文韬武略,什么俊美非凡,再怎么吹嘘,还不是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下?”
“哎哎,听说这林清是那个病秧子肃景砚的老相好了,恐怕也不干净了,这肃景墨还娶做太子妃?不嫌脏?”
“脏什么,说不得他只是看起来勇猛,这晚上啊......嘿嘿,你看这林大小姐瞧不上他,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呢。”
只是说完这话,这几个富家子便觉得面上一痛,准备吼出声,却不知为何脖子一冷,打了一个冷颤。都仲夏烈日炎炎的,怎么会冷起来了?
急忙回头,却也见不着人,心中更是一惊,都不敢再说话了。
这些人的话,覃程一字不落听了去,恼怒异常忍不住一人送了两拳,气急了也没有注意几人的反应。
更是恨极了这个林清。
林清.....林清.....什么狗屁才女!
我珍惜到骨子里,爱到骨子里的人,你怎么这般待他!你怎么可能让旁人这样说他的闲话!我都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委屈,你算个什么!竟这般折辱他!
覃程大步跨上前,径直跪在两人中间,手颤抖着,慢慢虚牵着肃景墨的手。
望着肃景墨的侧脸,覃程微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她不愿与你拜,我与你拜天地,好不好?”
话音未落,覃程便重重的叩了个头。
林清不叩首,眼见时辰快过了,肃景墨准备对林清说话时,堂内竟忽地掀起一阵凉风,指尖有些凉意.....不知为何肃景墨觉着心尖微微一痛,那番早就想好威胁的话竟咽了下去。
鬼使神差的,肃景墨抬头对张敬说道:“继续。”
肃景墨发话,张敬也懒得管那样多了,左右这些都只是个仪式,对在座的人而言,林清就算不拜,她也是太子妃。
点了点头,张敬朗声道:“再叩首。”
覃程肃景墨闻言,一同弯下了腰。
“太子、太子妃对叩首——!”
肃景墨起身,覃程起身;
肃景墨跪下,覃程也一同跪下;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覃程身上那身休闲服竟变了,化作与肃景墨黑红相间的婚袍一般无二......,夜风起,衣袂飞,火红浓黑的袍角交错着,
当行下最后一礼,莫名的,肃景墨呼吸乱了一分,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猛的抬起头,却只是看到作为‘引赞’的宁云泽......
心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拜了天地,接下来就该......
哎?该怎么?(一脸懵逼摸后脑后)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怔楞得望着画中覃程与他拜了天地, 肃景墨蓦地感觉到眼眶一热。
他是记得的, 与林清的大婚那天, 林清不愿叩首,他本是想要用肃景砚来威胁她, 只是那时不知着了甚么魔, 竟让张敬继续, 荒唐的拜了天地......
“拜了天地,便是认定了这个姻缘。”
身边响起小鬼差小心翼翼的声音,肃景墨睨了鬼差一眼。
鬼差悄悄地望了望肃景墨,继续说道:“拜天地, 看似一个仪式,但是对于魂魄而言, 却是一个契约,这一世的婚姻契约。这人......不、这魂,与你拜了天地, 这一世无论生死,你们便是夫妻的。”
“夫妻......”肃景墨轻声念出这两字,有些出神。
薄唇慢慢扬起,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一阵一阵,好似笑得很开心, 却又不同于他平日那般轻佻,带着一丝沙哑。
“夫妻?”看不见底的瞳孔盯着画上的人,见着覃程悄悄牵着他的手, 见着覃程在那儿独自傻笑,分明他却毫无所觉......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只有覃程一个。
蓦地双眸湿润,他垂下眼帘,睫毛轻颤,触碰画面的手也颓然放下,一行泪水瞬间滑下,流过微笑的嘴角,凝在下颌。
小鬼差站在一旁,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这般模样,他这当了几百年的鬼差也不由得心中微痛。
跟前的帝王根本不懂得如何哭泣啊!没有一点哭泣声响,只站在那儿任眼泪落下。
小鬼差不敢再说话,识相的悄悄退下了。
独留肃景墨立于黑暗之中,仿佛稍有不慎,就要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夜幕降临,东宫张幕结彩,设宴六十席,款待东宫妃父母亲族、群臣百官。美酒飘香,丝竹声声,肃景墨一杯杯喝下旁人敬的酒,覃程便跟在肃景墨身后。
酒多伤身,这古时白酒不知道度数怎样,但肃景墨拿白酒当白水一口便下肚,怎的也不会有好事。覃程有些慌张的跟在肃景墨身后,生怕跟前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歪倒下去。
“恭喜太子殿下得遇佳人、喜结良缘。”
一道温雅的声音传入覃程耳中,这声音云淡风轻、透出一丝与世无争的出尘感,覃程不由得转了视线,望向声音来处。
一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出家人,身边跟着个小和尚,端着茶杯站起身,冲着肃景墨微微笑着颔首,“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贫僧以茶代酒,恭祝殿下。”
“虚云大师,”肃景墨见来人,面色也恭敬了些,颔首点头,“大师今日能来,是小王荣幸。”
虚云?覃程心中一惊,这人看着不过三十几岁,就是那个大师虚云?
覃程心中惊诧,不由得再上下打量跟前的人。身量不高,穿着粗布暗棕色长袍,身披红色**,看着衣物有些年头了,微微泛白,倒是更衬得这人出尘了许多,仿佛在世活佛......
但......这人,设了那个大阵......
倘若不是他,景墨也不会困在那墓中千年,更不会灰飞烟灭......可是,覃程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跟前的人,若不是肃景墨的要求,恐怕这和尚也不会那样做......
思及此,覃程眉头微蹙,眼神复杂地死死盯着跟前与肃景墨寒暄的和尚。
直到肃景墨走开,覃程才挪开目光,跟着肃景墨离开了。
只是覃程却没能看见,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虚云的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
“师傅,刚才那个跟着太子......”
虚云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徒儿不要再说,只看着那一人一魂渐远的背影,一模一样的婚袍,微微叹了一口气。
肃景墨酒量虽好,但今日是大喜,有宁云泽、张敬二人挡着,他更是没有必要每人都敬一杯,烂醉如泥如何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