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今年四十多岁了,身子不好,被太后压制与前任丞相压制多年。去岁太后驾崩,皇帝与明祎联手剔除太后党羽,杀丞相,换官吏,换来今日的局面。
顾锦瑟的衣袍按照她的尺寸来做,恰好合身,兼之她的年岁最小,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进大殿,乌泱泱一堆人站得笔直,宦官唱和,一甲三人出列。
明祎不在,杜衍与张明浅在殿外观察,张明浅看着顾锦瑟,杜衍提醒她:“别看了,他被人定下了。”
今日榜下捉婿,年纪最小的顾探花必然最抢手。兼之顾老誉满天下,更为顾探花添了些光彩。书香世家,名门子弟。
张明浅意外,“你看上了?”
“我看上也不成啊,有人看上了。”杜衍哀叹,幸灾乐祸道:“陛下有多位公主,今日簪花游街,顾家会不会出驸马郎?”
“不会。会试时,顾锦桓的文章引起争议,他觉得朝堂上下弊处多,见解与人不同,陛下观看,甚为欣赏。这样的人做驸马,着实可惜了。另外,不仅不会做驸马,只怕郡马都不成。”
杜衍扫了她一眼,“你觉得会花落谁家?”
“不是你、也不是我。她是明相点出的会元,若要讨好老师,必会与明相一党联姻。”张明浅简单分析,按照明祎揽才的性子,必会替自己门下争取。
一甲三人直接授予官职,入翰林,站在皇帝身侧,这是天子近臣,升官若快,十年内必成重臣。
状元十年后便是四十岁了,而顾锦桓呢,不过二十七岁罢了。
杜衍叹气,悄悄问她:“明相会不会自己动手呢?”
“明相?”张明浅迟疑,“她不是说不嫁人吗?”入朝为官的女子,多数不会嫁人,被人称为异类。同样,她质疑道:“顾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老牛吃嫩草呢。”
杜衍笑了,“如果这个嫩草自己愿意呢。”
张明浅凝眸,徐徐转眸,看向身侧的人,“嫩草未曾经过烈阳光炙烤,心思简单了,容易被骗。”
杜衍:“……”就差说人家骗婚了。
闲谈间,金殿传胪结束了。进士们出殿,由礼部的人领着游街。
隔着人群,张明浅看了一眼顾锦桓,抿唇笑了。杜衍奇怪,问她:“你笑什么?”
“笑明祎肤浅。”
杜衍翻了白眼,“指不定小郎君就很优秀呢。”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谁能想到让顾锦瑟心惊胆颤的中书杜大人会做这么稚气的动作。
辞别张明浅,杜衍换下衣袍,匆匆赶去了进士簪花游街的街道,三年一回,街道两侧的酒楼茶肆生意非常火爆。
与从同时,站在人群中的顾锦桓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阿姐穿着探花服,戴着进士帽,春风得意。
他想大喊一句,那是假的,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身后的两个壮汉捂住他的嘴,直接丢上了马车。
街道拥挤,马车走不出去,壮汉们将人捆得结实,自己坐在车外吃起了酒肉。
顾锦瑟骑着高头骏马,身上多了许多帕子,随意挑了一方,就瞧见了名字,她抿唇,直接丢了。
接着,又来一只簪子,她又甩了。
相比之下,年过而立的状元郎两手空空,他羡慕道:“锦桓好福气啊。”
顾锦瑟当头引来一方帕子,不耐地扯开,忽见一‘衍’字,抬头去看,却见一陌生女子朝她巧笑。
莫名想起‘杜衍’,然而同名都有可能的,她将帕子又丢了。
约定俗成,今日姑娘们做什么样的举止,都是在允许内的,丢帕子示爱,没有人觉得不合规矩。
杜衍失败了,拉着明祎走到窗前,顾锦瑟已经走远了,只见到马上的背影。
“他拒绝我了。”杜衍叹气。
明祎不觉得意外,顾锦瑟并非花心之人,那日的事情,怨不得她。
三年一度的盛事,整条街都跟着轰动了,余杭顾家的郎君春风得意,却也十分稳重,眼视前方,秉礼持重。
不少人跟着去看顾锦桓,踩掉了鞋子,痴痴地去看。
没有人觉得不得体,过了今日,就不成了。
酒楼上尖叫声连连传来,杜衍捂着耳朵,恨不得拿帕子堵上那些贵女们的嘴巴。
明祎告诉她:“隔壁是一群公主郡主们,少惹她们。”
公主们出身好,行事骄纵,并非惹不起,而是麻烦。明祎向来绕道走,今日也不例外。
她刚说完,隔壁传来一句:“我要嫁顾锦桓。”
明祎浅笑,杜衍惊讶,“她和你抢唉,我看看是谁?”
作者有话说:
杜衍: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第7章 灌酒
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挤在一起,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明祎素来不在乎,反而怜爱般拍了拍杜衍,道:“不必在意。”天子不会招顾锦瑟为驸马!
簪花游街结束后,晚上还有琼林宴,进士们春风得意,顾锦瑟则是垂头散气。
天子赐宴,对于一些人来说,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回了,极为难得。
顾锦瑟拘束,独自一座,旁人都是两人一坐,唯独她例外。
顾锦瑟不解,榜眼打趣:“看,长得好看,都没有朋友了。”
众人皆笑。
天子身子不好,饮过三杯酒,扶着内侍的手走了,皇子们留下。
顾锦瑟醉酒想要先走摆脱诸人,刚起身,几位皇子走来了,拉着她一道坐下继续喝。当今皇帝有五个皇子,太子为长,生母不详,过继给了皇后,算是嫡长。
一杯接着一杯,顾锦瑟晕乎乎,推开酒盏不喝了,单手托腮,状元郎醉得不轻,抱着二皇子喊夫人,榜眼对太子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杜衍等人坐看这群书生发酒疯,顾锦瑟小脸通红,酒劲有些上头了,太子依旧端着一杯酒令她喝下。
灯火朦胧,顾锦瑟看着太子,顾盼生辉,嗓音绵绵:“你好丑……”
太子不理会醉鬼的话,强行将手中的酒灌到顾锦瑟的嘴里。一侧的杜衍站了起来,抬脚就走过去,张明浅拦住她,“这些事情,男子并不吃亏。”
杜衍火大了,“这是明相预定的。”
“明相是臣,太子是君呢。”张明浅视线落在探花郎身上。对方趴在食案上,侧脸轮廓柔和,皮肤白皙,显然,初入朝堂未曾想到肮脏的事情。
就在这时,太子宣布散席,他先走了,诸人慢吞吞地起身。顾探花颤悠悠地站起身,立即有内侍来引路,送她出宫。
杜衍要跟上,张明浅依旧阻止她,甚至拉着她快几步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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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内侍提着灯火在前引路,慢悠悠地走出去。
走出琼林宴,东面便是宫门,刚走不过百步路,然而内侍引她往西边走。
她头疼欲裂,走不动了,半蹲在路上,捂着脑袋,想要吐。风一吹,她想要去睡觉了,脑袋晕乎乎。
内侍也停了下来,看了眼左右,低声催促道:“顾探花,再不走,宫门就要关了。”
酒意控制脑袋,顾锦瑟四肢发软,僵住了,抬首去看内侍,目光淡淡,对方瑟缩了下。
顾锦瑟起身,嘴角挂起淡笑,“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没有动,反而坐了起来,风肆意拂过脑门,带着冷意,她看向远处,神色陡然敬畏:“明相。”
内侍浑身一颤,忙朝远处看去,地上的人迅速爬了起来,百米赛跑般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远处一片漆黑,鬼影子都不见。内侍心知被骗了,哎呦一声,立即去追:“顾探花,你跑什么呢。”
顾锦瑟拼命跑,一口气跑回了琼林殿外,空气中飘来一阵疏冷香。
“顾探花,后面有狼追你吗?”明祎提着灯笼,没有看顾锦瑟,而是看向一路追来的内侍。
顾锦瑟浑身发软,头重脚轻,没说话就朝她倒去,“杜大人,换你救我了。”
明祎下意识抬手接住顾锦瑟的身子,双手抱住她腰肢,手指倏而僵住。
腰、好、好软。
明祎脸色发红了,内侍已经追来,四下不见人,她选择伸手搂住顾锦瑟,看向内侍:“你追顾探花吗?”
乍见对方,内侍慌了神,忙不迭行礼,双手发颤,“并非是奴追,而是顾探花走错了方向。”
“无妨,我送她出宫,你回去。”明祎朝对方颔首。
内侍不敢动,紧紧凝着明相怀中的顾探花,闭了闭眼睛,说道:“您莫管了。”
“莫管?难不成你动朝廷命官,我坐视不见吗?”明祎怒了,端了冰霜般的神色。
“不不不、您误会了,是三公主想见顾探花一面,您行个方便。”内侍咬了咬舌头,自己将事情办砸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唯有期盼明相睁一只闭一只眼睛,将人还给他。
明祎的手黏在了少女柔软的腰间,滚烫、似炭火,她轻颤不已,面上依旧维持自己的威仪,冷声说道:“下去!”
“明相。”内侍不肯,“三公主那里,奴不好交代。”
“好,你与我去见陛下,陛下若肯,我便将人还给你。”明祎垂睫,四两拨千斤。
内侍哪里敢坚持,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