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膝上横琴坐,醉时节林下和衣卧......摘叶拈花......”温钰也随他念了两句,却是不由想起了后巫族中树上临风而立的少年晏清江,他眼神徒转了温柔,嘴角抿出些浅笑。
“诶呀呀......”任沧澜眼瞅着他这副模样,自斟自饮,对着温钰的脑门干了杯,温钰让他这么一闹,略略就升起了丝被人看透心事的尴尬,视线游移,他适才往窗外那么一瞥,就瞧见了正打楼下经过的温沁如。
“沁如,”温钰往登时就朝窗外喊了声,半条街都随着温沁如一起闻声抬头,她仰脸对着温钰惊喜地笑了,正想说话,却突然机警地闭了嘴,温钰见状又扬声道了句,“你且等等我。”
温沁如点了点头,温钰转头就对任沧澜道:“抱歉,家妹正好在楼下,我与她一道回府,这就告辞了。”
任沧澜起身与他躬身揖别,倒是也没怪罪他,他顺着窗口也往外瞟了一眼,正好望见温沁如仰着张小脸眼巴巴地等在楼下。
温沁如与温钰长得七分相,五官秀气端庄,气质中都带着那么点儿与世无争的朴实与淡雅,与这繁华京城明显南辕北辙。
任沧澜眯眼蹙眉瞅了她那么一瞅,眉目瞬间就挂满了笑,他赶在温钰跨出雅间前,出声唤住他。
温钰回头,只见任沧澜一撩下摆又重新翘着腿坐下了,他晃晃悠悠坐没个坐相,一手拈着酒杯凑在唇前啜了啜,挑眉调笑道:“你家倒是有意思,你脸上开了个桃花苞,你妹子也正巧在走桃花运,你府上可是逆时节开了棵桃花树?”
温钰适才遥遥那么一眼也没看清楚,得他提醒低头赶紧掐了掐指,他这一掐脸上立马变了色,冲任沧澜遥遥拱了拱手,抬脚就步履匆忙跑下了楼。
“有些人,真就不适合混迹官场啊......皇恩对他简直是毒......”楼下的姑娘换了个调调重新唱了一句词,任沧澜手拍打着膝头闭眼哼哼,摇头晃脑地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说温钰追上温沁如,大喜陡然就转成了半喜半悲:温沁如手上拿着个五彩丝线杂绣的香囊,绳穗缠绕在食指上,款式与他送与晏清江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谁的?”温钰低头紧盯温沁如双眼,试探问道。
“哦,”温沁如倒是神色如常,她笑着抬高手腕晃了晃香囊,笑着回道,“捡的,适才在街头与一人不小心相撞,他掉了香囊也不自知,脚程又快,我一直追着他过来,却再没见人。”
温钰闻言应了声,他视线下移,垂眸盯着那香囊的手发了会儿怔,那香囊不似他的那个那般鼓鼓囊囊,瞧来明显有些干瘪。
温钰就着温沁如抬高的手腕,伸手将那香囊袋口的绳结解了,并指将袋口撑开,探指伸了进去,随即两指夹出来枚色泽匀净的玉璧。
那玉璧通体剔透,尾部从左至右横贯了一条云纹状的白絮,又缀了繁杂好看的绳结。
温钰倒提着那玉璧的流苏,将它垂在眼前前后转着细瞧了几眼,只见那玉正面一个“宋”背面一个“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了主人家的名姓。
温钰眸光随即一变,他将那玉璧握在手心中,手指不由紧了紧。
他们此时正在街上,两侧商贩放声吆喝,道路中间人来人往,热闹喧嚣,唯独他俩相对站成了两道石柱。
温沁如眼瞅着温钰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由紧张起来,她眼睫飞快眨了几下,踮脚轻声试探着问:“哥哥,可有不妥?”
温钰投向她的眸光陡然转出三分温柔,温声笑道:“无事。”
他话虽这么说,却眼疾手快地扯断了温沁如几根发丝,拽得温沁如不禁眉头一皱。
他从温沁如手上取走香囊,拿发丝卷了玉璧,又一并给塞了回去,扎紧了袋口。
温沁如瞧着他行为古怪,却未多言语。
温钰一手攒着香囊,一手拉着温沁如的袖口,拽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座石拱桥,桥对岸此时也上来了位年轻男子,他半垂着头,眸光始终落在地面上,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那男子约莫与温钰差不多的年纪,长得不说多英俊潇洒,却也算是身材凛凛、相貌堂堂,且眸清目正,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相必也是一位人物。
温钰视线遥遥凝在他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眼他的五官,温钰握着香囊的右手瞬间就被他背回了身后,如临大敌。
温钰不动声色地转着眼珠在桥面上探了一探,不着痕迹地拽着温沁如往人群中插了进去,他故意挤到一位豆蔻少女身前,面不改色地将手中香囊,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了那位迎面路过的少女脚下。
那少女一脚踩上香囊这才发觉,咦声躬身去捡,温钰拉着温沁如赶紧错身闪到一对中年夫妇身后,待那女孩儿拾起香囊转头四处环顾,温钰与温沁如早已不见了踪迹。
桥上来往行人众多,那女孩儿也颇好心,拦着身边行人挨个问了问,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后,又矜持又纠结地微微扬了扬声音,站在桥中间,抖着嗓子喊道:“这是谁掉的香囊?”
“我的!”她话音未落,立时就有人应了一声,那人嗓音浑厚低沉,忙拔腿疾走了几步跑到了女孩儿面前。
温钰此时已拉着温沁如开始下桥,温沁如猛然听到这么两声登时就想转头往后望。
“别回头!”温钰直视前方,低声喝止住她,温沁如一怔,也没多问,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脚下不停地走远了。
在他们身后,那豆蔻少女抬头眼瞅着面前立了位高大英俊的青年,登时便羞红了脸颊,她不安地眨了眨眼睫,不由微微垂了头,将手中的香囊举到他面前,声如蚊讷地道:“您......您的香囊......还......还您......”
“多谢姑娘。”年轻男子抬手接过香囊,后退了一步,拱手工工整整地对女孩儿躬身作揖道谢。
女孩儿越发得羞涩,连脖颈都烧出了一片胭脂色。
男子行完礼起身,瞧见她如此一番窘迫的小儿女娇态,不禁扬了扬嘴角。
*****
温沁如一路跟随温钰走回了家,这才避开婢女,抬头对温钰自责道:“我是不是又给哥哥添麻烦了?”
她见温钰右手的香囊已经不见,便也猜到了几分。
温钰从袖中取出支碧色玉钗给她戴上,轻声回她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是我又连累了你,这几日就莫要出门了,在家且避上一避吧。”
“避谁?”温沁如追着温钰视线,道,“可是避那香囊的主人?哥哥刚才不是已经——”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两绸缪,意相投,天然一点芳心透......于飞愿,端的几时酬?会语应难,修书问候。铺玉版写银钩,寄与.....
注2:选西山好处结茅庐,栽花果,人我境番成安乐窝......闲来膝上横琴坐,醉时节林下和衣卧......攧竹分茶,摘叶拈花......
这两段酒楼里的唱词是我拆改了两首元曲,一首是【双调】行香子 别恨 元代 朱庭玉,一首是【双调】行香子 寄情春满皇 元代 李茂之
这篇文里的诗词啊唱词啊都是唐诗宋词元曲,都不是我写哒!我一介文盲写不了!在这儿先统一说明一下,害怕万一后面有哪个漏标了。
那啥,文架空,所以表跟我计较时代哈~我是文盲,所以架空了省事~
还有,表计较宫斗权谋,一个是我傻写不了,一个是人设也这样,男主也参不透,这章就这么几句牵扯到心机的话就快写死我了.......我还是适合写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力max型主角......
第17章 第六日(古)
“我只是以香囊为引,帮他另牵了条红线,却难保他见了你这位真正的有缘人不左右摇摆。”温钰抄着两手垂眸瞅了她一眼,他嘴唇一动正要说话,突然机警地抬头左右四顾,他见花园内外的确无人,这才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对温沁如沉声道,“不只避他,还得避皇权争斗。”
香囊的事,温沁如听懂了,但皇权争斗什么她就不大懂了,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温钰只得又给她越发详细地解释道:“那香囊的主人与你有缘,他乃太子麾下一员大将,若是你嫁与了他,我就理所当然得被划归为□□,我不愿陷入皇权争斗,你明白的。更别说你与他八字相配也并不算妥帖,前路不错后事却有些凶险难测的意思,我不愿你嫁他。你俩的缘分说白了有是有,但并不深,成也行不成也可,我做上些手脚便能断了你俩的姻缘线。”温钰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坦坦荡荡地就这么给温沁如交代了个底朝天,末了还冲她挤了挤眉眼保证道,“哥哥以后给你找那个最配你的。”
温沁如打小儿对温钰坚信不疑,她听完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后,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笑着道:“你说的话要做到!”
“那当然。”温钰心知陛下是想让他入太子麾下,他懂装不懂,此时也把贺珉之不久前才告诫他的话瞬间抛到了脑后。
世上的事本就是这么巧,那头贺珉之才提到过温沁如的姻缘,这头温沁如就遇到了宋骁。
兄妹两人正在打打闹闹开玩笑,不远处有婢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温钰敏锐地一转头,那婢女登时停了脚步,叠着双手摆在腰侧,遥遥跟温钰见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