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白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看着坐在案桌后面的帝王脸上仍然十分平静。
她闭了闭眼,将头朝着坚硬的大理石上磕了下去,“父皇,儿臣的夫君快要没命了!求您先放她出来吧……儿臣求您了……”
没一会儿,她的额上已经有了些血渍。
鲜丽的红晕染开来,在她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痕迹,看起来十分骇人。
豫皇心头一震,随后搁下了朱笔,“你先起来。”
姜梨白早已湿了眼眶,听着这道极为平淡的声音,她忙抬起头,模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父皇身上,“父皇可要将顾蕴放出来了?!”
女儿如此卑微,豫皇心中不忍。
他从龙椅上起身,缓步来到姜梨白面前。
随后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但姜梨白见此,却是一愣。
“怎么?你是在生朕的气吗?”豫皇微微叹息。
姜梨白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父皇的掌心中。
感受着来自父亲的温暖,她心中酸涩,随后慢慢起了身。
“往后不可再为了她,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和体面了,你可记下了?”豫皇抬手,想要摸一摸女儿的小脑袋,但又怕她真的在生他的气,便又歇了这个心思。
姜梨白也不管她的父皇在说什么了,只管匆忙点头:“是,儿臣记下了。”
“父皇还是快些将顾蕴放出来医治吧!儿臣很怕……很怕她……”
“先让她出来解毒吧。朕会命人细细查探纵火一事的。”豫皇无奈颌首,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
直
到走出干明殿,姜梨白仍然觉得如置身梦中。
经过这些天的分离,顾蕴终于可以被放出来了,也不知她中了什么毒……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思及此,姜梨白脚步更快,一路来到宫门口,坐上马车后,便吩咐木桨快些回府。
……
七公主府外,已经停了一辆比较简陋的马车了。
姜梨白随意一看,心口处却跳得更快了。
来到偏房外,她没理会守在门口的人,用力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终于,她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那人双眼紧紧闭着,面色又惨白,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怎么看怎么都让她心疼。
第70章
屋内是春喜在伺候着, 一旁还站着赵太医,看起来似乎正要为顾蕴把脉。
姜梨白来到床边,免了几人的礼。
她第一时间看向昏迷着的顾蕴, 近距离看着她,才发现她的脸色是如此的的苍白憔悴, 凌乱的发丝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干枯毛躁地搭在脸上。
这毫无生机的模样让姜梨白眼前一暗,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海里昏昏沉沉的,心口处像是有一双大手在使劲揪着,让她差点无法呼吸。
她不敢耽搁, 将赵太医唤了过来, “治好她!”
颤抖又尽力克制着悲痛的声音让赵太医心中一紧, 他不敢随意对待,忙拎着小药箱跪在床边,开始为七驸马诊脉。
那满是皱纹的手搭在顾蕴的手腕上, 姜梨白灵台处一瞬清明,她捏紧了衣袖,眼含紧张地紧紧盯着赵太医的神色。
在他的眉心缓缓皱起时, 她忙朝一旁候着的春喜使了个眼色, 让她与沁儿先退下。
春喜不明所以,但还是招呼着沁儿先离开了。
一出门,沁儿就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合上的房门, 凑到了春喜身边低声问道:“春喜姐姐,公主为什么要让咱们出来啊?是不是驸马真的快不行了啊?”
春喜一抬手, 敲了敲她的额头:“胡说什么?驸马一定不会有事的, 以后不许再乱说了, 记住没有?”
被训斥的沁儿揉着额头,忙连声告饶:“好好好,我不乱说话,春喜姐姐别生气……”
春喜没再搭话,她担忧地回头望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驸马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若是挺不过去……往后公主该怎么办啊?
公主和驸马成亲不到一年。感情又那么好,万一以后只剩下公主一个人了,她该如何自处啊?
……
暮色已至,落日的余晖散尽,屋内昏暗了一些。
姜梨白将周围的蜡烛都点上了,明亮的光将周围的的黑暗驱散了不少。
“赵太医,本宫的驸马……如何了?”姜梨白很担心顾蕴的情况,也担心赵太医会看出顾蕴的身份。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太医把完脉后,并未惊讶,只是有些惆怅地看着她。
“驸马她……她中毒太深,恐怕……”
赵太医的话还未说完,姜梨白修长的指甲都被硬生生掰断了。她眼眶泛红,内心崩溃,“不可能!赵太医你再救救她!她一定能好起来的,你再救救她啊!”
赵太医与七公主熟识,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她如此悲痛绝望的模样,他这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啊。
“是,臣会尽力一试。”如今他也只能先用山参为驸马吊着了,至于能保多久那就要看天意了。
希望公主她能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再消沉下去了。
……
天擦黑时,春喜熬的药就端了上来。
姜梨白拿出手帕,为顾蕴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便接过了春喜递上来的药碗,“你下去吧,本宫来喂药。”
春喜看了一眼床榻上面无血色的人,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悄悄退了下去。
驸马大抵是救不回来了,只是公主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们这些人便什么也不能劝说了。
春喜离开后,屋内变得更加安静。
屋外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后轰隆一声,便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滴打在瓦片上的滴答声密密麻麻,像是敲击在了姜梨白的心头,疼得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盈满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勺子拿了几次都没拿稳。
好不容易舀了一勺起来,却又洒在了碗里。
她急得不行,眼泪
掉得更加汹涌,模糊了视线后,她都看不清眼前人了。
在她再次尝试着舀一勺药时,她的手腕忽地被人给握住了。
她浑身僵住,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蕴捂着胸口,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七公主眼里满是泪光,映照着摇曳的烛火,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盛满了皎洁的月光。
她伸出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将那张小脸上的泪痕给擦干,声音低缓地安抚着:“公主,我没事。”
这道清越的嗓音拉回了姜梨白茫然无措的思绪,她透过模糊的泪光,静静看着离她极近的人,忽然小声哽咽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女孩儿委屈又悲伤的样子刺痛了顾蕴的心,她的手抚过她的脸颊,随后擦过她满头的青丝,落在了她单薄的背脊上,将她揽入了怀里。
“抱歉,让你这么难过。”
这样温暖的怀抱,这样温柔的声音,姜梨白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再一次被顾蕴拥入怀里,她紧紧抓着她胸口的衣领,哭成了泪人:“他们都说你……说你不行了……”
顾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侧头亲了亲她的侧脸,“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难过……”姜梨白将头埋进了顾蕴的胸口。
经历过刚才的折磨,这会儿她怎么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与惊悸。
“抱歉。”顾蕴连声道了歉,正是因为她知道刚才七公主有多难过,才会不顾那些盘算,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事。
熟悉的怀抱里,姜梨白闻着那股让她安心的清香,那颗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哭声快止住时,她微微侧头,一口咬在了顾蕴的锁骨上,直到隐隐有血腥味涌出,她才松了口。
“为何要假装中毒,害我这么担心?”姜梨白心里有所猜测,但她现在生气的是,顾蕴就算要假装中毒,也不应该这样瞒着她。
痛意让顾蕴眉头紧皱,但她知道这点痛与方才七公主经受的痛楚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事发突然,我本来是打算按兵不动,静等藏在暗中的人放松警惕……”没想到那些人却这么按捺不住,今日便在给她送去的饭菜里下了毒。
幸好她发现得早,用了两口后,便觉得那味道很不对劲。
她再次控制住那三名瓜皮后,就从他们的嘴里知晓了上面的人等不及了,准备将她先杀了,所以他们就在那菜里悄悄下了毒……
她还未来得及想好对策,就听见了牢外一连串的脚步声。
她不清楚来的会是哪拨人,便打算先佯装毒发,看看来人接下来会如何做后,再做打算。
收起控制住那三人的精神力后,她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血来,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来人似乎并不是要害她的人,在着急地将她带出去后,就为她请来了赵太医。
动作之迅速,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送回了公主府内。
……
虽然顾蕴语气平淡,一两句带过,但姜梨白还是从那些话语里听出了当时有多么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