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想想,他多半是想多了。
她手脚都被绑着,还被吊了好些天,也没怎么吃喝,哪儿还有什么力气挣脱铁链袭击他们三个人!
“这些天和她在这儿耗着,咱们也够累了。”好半天他才彻底缓了过来,随后他抬手招呼着身形略瘦些的男子:“你去买些吃食来,记得再抱两坛烈酒。”
瘦弱男子闻言,有些心动,但还是记着他们要干的活:“可是……咱们不是尽量别出去吗?万一被人发现了,可能七公主就能找到这儿来了。”
青衣男子皱着眉头一挥手:“让你去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反正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七公主怕是早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几人没再顾忌身边还有个顾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着话。
顾蕴淡淡看着他们还有些略显呆滞的眼神,挑了挑眉后,重新垂下了眼眸。
这些人的脑海已经被她入侵过了,她留了些精神力在里面控制着,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指令,那这些人就不会发觉,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本来她刚才是想直接控制着青衣男子将她身上的铁链给打开的,但在知道有可能刑部里面有隐藏着的暗敌后,她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按兵不动,以图后事。
她一直在这儿被关着,那些对她不利的人才会放松警惕,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上。
如此一来,外边的七公主也许就能查到更多枝叶末节了……
只是,之后她就要耗费更多精神力控制着这三个人了。
这也是她没有一开始就使用精神力的原因,因为只要她没脱困,一旦侵袭了这三人,往后每日都要用精神力加固一下布置在他们脑海里的精神层。
虽然简单,但很麻烦,且极为消耗她的心神。
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以及从他们嘴里打探到一些情况,她只能如此做了。
……
距离顾蕴被带走,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
暑热渐消,初秋的风悄然变凉,几许开始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在树梢上摇摇欲坠。
姜梨白站在斑驳的光影里,静静听着木浆的回话。
“……两日前,咱们的人秘密巡查时,注意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木舟与他擦身而过时,闻到了他身上似乎有一些极淡的清香,像是驸马爷身上的味道,所以木舟就悄悄跟上了他。”
“在跟踪了过去后,木舟又在周围逗留了两天,细心探查后,大概确定了那就是关押驸马爷的地方……”
这话听在姜梨白的耳里,顿时让她抬了眼,她揪紧了袖口,颇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地方在哪儿?”
“在西街一个荒废的府邸里面。”
西街上破败的府邸?
怎么会在哪儿?!
按理说,是刑部的人带走了顾蕴,怎么也得将她关在刑部大牢里,就算觉得她可能涉嫌通敌,那也该关进秘牢内。
怎么能将人随意关在西街一个府邸里面?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姜梨白想不明白,她现在就想赶紧将顾蕴带出来。
也不知道经过这些天的关押,顾蕴有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木桨自然知道七公主此时的想法,他忙又说道:“那府邸下面应当有个地下室,咱们的人摸不清楚还会不会有其他密道出入,所以现在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不然他们转移了驸马爷,那下一次查探也许就更加困难了……”
他自然也觉得刑部的人把驸马关在那个地方很奇怪,参不明白原委,他决定还是再细查一番,有了九成把握再去将驸马带出
来比较好。
姜梨白想了许久。
她确实不敢冒险。
最后便歇了去西街那个府邸里,以公主之尊要挟那些人将顾蕴交出来。
但这个法子不可行,她也得再试试别的办法。
……
趁着暮色还未至,姜梨白带着沁儿进了宫。
这一次她没去长春宫,径直来到了干明殿外。
求情这种事,她的母妃已经帮了她一次了,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诶哟!公主您怎么来这儿了?!”孙公公刚走到殿外,就瞧见了拎着裙摆踏上台阶的姜梨白。
他往后一看,只有沁儿跟着,没有长春宫的人,便知七公主是自己来的。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公主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姜梨白心中再急,也对孙公公很是客气,“父皇可在里面?”
往常这个时候,她的父皇都会在干明殿内批折子,要到用晚膳的时候才会歇息。
朱漆门紧闭,但四下安静,姜梨白仍然能听到些许宫殿内传出的声响。
孙公公自然也听到了,想来这会儿皇上已经知道七公主来寻他了。
然而皇上没有宣召七公主,那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现在并不想见七公主。
孙公公不想违背皇上的意思,也不想让七公主太为难。
“公主,今日皇上批折子有些累了,刚准备在偏殿歇下,这会儿怕是不能见您了。”
“不如,您明日再来?”
孙公公尽量说得委婉,但姜梨白还是感到了心酸和无奈。
她猜到了她的父皇不想听她说起顾蕴的事,但她没想到她的父皇连见也不见她。
即便她能理解父皇的苦衷和顾虑,但这如何不让她难受与寒心啊……
夕阳已经落下,浅浅的暮色缓缓而至。
天边的晚霞舒展开来,映衬得周围宽阔的宫殿看起来极为安静祥和。
姜梨白放眼望去,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熟悉,恍惚之间却又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公主,天色晚了,不如先回去吧?”沁儿上前一步,低声劝着:“小郡主还在府里,怕是快要醒了。”
闻言,姜梨白闭了闭眼。
见不到父皇,星星也快醒了,她不能继续在这儿耗下去了。
“走吧。”她走到台阶上,初秋的风轻轻扫过,带着夏末的暖意,然而她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只觉得寒意沁人,无能无力。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朱漆门,扯了扯嘴角后,缓缓拾级而下。
在她恍惚之际,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道人影从她身边急驰而过,她下意识地停了下脚步。
那人神色匆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姜梨白神色淡淡,继续往外走去。
“……你说什么?驸马被人下了毒?现在性命垂危?!”
然而孙公公那尖细的嗓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大约是太过震惊了,他并未压低声音。
听清楚这话的姜梨白脚下一顿。
随后唰地一下转过身去,拎着裙摆一路小跑重新回到了干明殿前。
“是谁被下了毒?!是谁性命垂危?!”她强自镇定,一字一句地问道。
皇室公主的气势十足,孙公公被她吓了一跳。
一想到刚才报上来的消息,他忙低下了头:“是驸马爷……她在牢里被人下了毒……”
顿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朝着姜梨白远去,她的耳边只剩下一句话在反反复复。
顾蕴被人下了毒,此刻性命垂危
……
孙公公忙着把这个消息报给皇上,安慰了七公主几句后,便匆忙转身,准备进入殿内。
然而他刚将大门推开一条缝,一道身影就像是一阵风一般从他身边拂过。
他随即抬眼看着那道看起来十分焦急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便又重新合上了门。
既然七公主已经进去了,那驸马遇害的消息自然也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接下来他们父女两人还有何话要说,就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探听的了。
……
干明殿内周围都点着明亮的烛火,以明纸糊的窗也透过了清淡的暮光,摇曳着洒在光洁的大理石上面,映照着姜梨白强自镇定的模样。
豫皇听到门口的动静,并未抬眼,“有事?”
他以为是孙公公。
然而姜梨白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快步走到了台阶下面。
豫皇微微皱眉,这才抬眼看去。
“嘉宁?”
在他平淡的目光中,姜梨白倔强地忍着眼里的泪意,一撩裙摆,忽地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
“父皇,儿臣的驸马被人下了毒,已经快要不行了!您能先将她放出来吗?”
女孩儿即使再怎么压抑,低低的声音里仍然能听出些许颤抖。
这让豫皇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就这么舍不得她?”虽然他还不清楚顾蕴中毒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着他疼爱的女儿如此为她求情,他便有些气恼。
皇室公主,矜贵典雅。
如何能为了一个男子就如此哭哭啼啼,还如此放低姿态?
姜梨白看出了她父皇眼里的不满。
但现在她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儿臣很在乎她。”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父皇心里有多重的份量了,更不知道她如此哀求,能不能让她的父皇心软。
她现在只想着快些将顾蕴带出来,再让赵太医给她解毒。若是……若是毒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