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怎么着也得让她今天亲自唱首歌给你赔罪吧,这才算完完整整地赔罪。”
“不……不用了。”唐北檬泪眼汪汪,“这样也蛮好的。”
“当然如果能给我唱一首,那更好了。”她仗着背后有林殊意帮她撑腰,不由得补了一句。
祁一柠望着她,眼神有些无奈,最后还是点了下头,问她,“你想听什么?”
唐北檬眼睛亮了亮,第一时间脱口而出,
“《可爱女人》!!”
在学弟的歌单表演结束之后,人群散去了不少,只零星地留下几个意犹未尽的人,在收起机器之前,祁一柠接下了学弟的话筒,唱了那首唐北檬期盼已久的《可爱女人》。
夜幕已深,天边群星闪烁,挂着一轮弯月,挂在草坪上连成线的灯球闪烁着细碎的光,轻柔柔的晚风慢慢拂过,惬意又自在。
坐在高脚凳上的身影纤细高挑,白皙漂亮,垂下的睫羽微翘,从袖口探出来的手腕细瘦肤白,大半张脸浸染在明亮灯光下。
祁一柠永远是这样,安静漂亮,只要坐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只稍微晃那么一眼,就会如同夏日里飘过来的阵雨,能够驱散所有烦闷的天气和心情。
唐北檬看着,听着,突然觉着,那天晚上也没那么热了。
连站在她旁边的林殊意都有些不太自在,别别扭扭地承认,“唐北檬,我之前说错了,她应该比我想象的要更喜欢你。”
“或许,和你对她的喜欢不相上下。”
*
这个梦太长,长到唐北檬就算不太清楚自己在做梦,也会溢出无边无际的难过来。
恍恍惚惚间,她觉得眼皮有些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
黑暗一点点被光亮划破,柔和的春日暖阳从缝隙里悄悄透进来。
暖烘烘的阳光,却一点也不刺眼。
头下是柔软的触感,鼻尖是清冽又带着花香的沁甜。
把她整个人包裹在一个熟悉又温软的怀抱里,很舒适,也很有安全感。
入目是骨节分明,白皙纤细的手掌,手心和指尖泛着点与生俱来的粉,绚烂光束泼在掌心侧面。
特别好看,很适合做美术课上的手部模特。
光影摇摇晃晃,弥漫在眼前。
这大概就是她大白天在树下睡觉也不觉得刺眼的原因,有人给她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所以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睡完午觉后有些困倦,有些疲乏。
她的眼皮格外地沉,可她还是勉强把视线移开了些,往上看了看。
手的主人另一只手捧着书,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清冷干净的侧脸露了点出来,微微仰起的白皙脖颈,倾泻到性感脖颈上的黑发,随意别到耳后的飘逸碎发,恣意上扬的眼尾。
表情应该是……淡然?
唐北檬用力睁开眼,想看清祁一柠的表情,可不仅被那本书挡着,还被模糊的视野挡着。
或许是因为她可能已经有些记不清祁一柠那时候的表情了,所以在这场梦里也看不清。
飘落下来的樱花在空中起舞,慢悠悠地落在她们两个周遭,仿佛要晕染出独此一份的樱花雨。
祁一柠整个人晕在暖阳下,在发光。
特别漂亮。
唐北檬看得有些太久,祁一柠已经发觉了她尽量压抑着的动静,拿着书本的手动了一下,然后往边上移了移。
书被挪开,完完整整的一张脸,撞入眼帘。
带着几分朦胧摇曳着的光感,通透又勾人。
可替她挡着阳光的那只手仍旧没动,应该是还怕她刚醒还不适应,所以一直替她挡着光。
“醒了?”祁一柠放轻着声音,生怕吵到她似的,低头看她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特别温柔,
“要再多睡一会吗?”
“我等会没课,可以陪你。”
薄弱的光从指缝中溜进来,溜到唐北檬眼底。
她知道这是梦,也知道这不只是梦。
在这场得之不易的梦境里,她没舍得让自己流泪,只是顺着自己已经快要涌出来的心意。
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即将碰到之前,心颤了颤。
怕还没碰到就醒了,怕触感是空的。
但幸好,她碰到了祁一柠,就在下一秒。
准确无误地捞住了祁一柠的手心,然后把人的手拉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掌心里。
“手不酸吗?”唐北檬在祁一柠腿上蹭了蹭,整个人埋进了祁一柠的小腹,被祁一柠包裹着特别舒适。
书被放下,被风吹动着翻页,发出扑簌扑簌的响声。
祁一柠低头望着她,眼里漾出无边无际的笑意,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软软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不酸。”
祁一柠只说了两个字,替她拂去了肩上落下的樱花。
没急着喊她起来,只是任由她躺在她腿上。
用着温和又漂亮的目光,包裹着她。
那天下午惬意又自在,唐北檬抬眼望着祁一柠的时候,突然觉得,那应该是她目前不算太长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个时期。
在周遭浪漫又旖旎的樱花花瓣雨里,她想亲上去,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缠着祁一柠。
可惜,她醒了。
像是被溺醒的似的,她几乎完全喘不过气。
胸口疼得像是被塞进了无数颗小石子,不断胀大,密密麻麻地塞满胸腔里剩余的所有空间,刺得她发疼发苦,可要是想拿出来就只能划破柔软易碎的皮肤。
她捂着脸,拼命地喘着气,想要缓解这种刺痛感,可还是不能自抑,然后只能认识到一个无比残忍的事实:
就算是在梦里,她也不能再亲到祁一柠。
记忆熠熠生辉,即便是在梦中,也同样让人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怅然若失。
唐北檬闷在被子里,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刚认识时的祁一柠,梦里的祁一柠,现在的祁一柠,全都在她脑子里晃悠。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上头,偏偏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前她没谈恋爱的时候总觉着,那些偶像剧里的女主角都很傻,怎么会爱一个人这么久呢?
怎么会爱得那么撕心裂肺还要爱呢,就算再怎么爱一个人也得有自己的底线才对……
但后来她知道了,祁一柠就是她的底线。
唐北檬死死地攥住被子,任那些回忆在脑海里肆虐,却没流出一滴泪。
等稍微好过一点,她就可以睡着了。
她这么想着。
可还是没能等到这个好过的时候,她每个晚上清醒过来之后,都不太好过。
她干脆从床上起来,想再拿几瓶酒喝,路过沙发的时候,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停留在垃圾桶里。
睡觉之前刚收拾过的垃圾桶,里面只剩下一封孤零零的信。
有些空空荡荡,像是正等着人去拆开似的。
她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又走了两步,拿了酒过来,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靠着沙发边。
易拉罐拉环拉开的声音,刺破了夜晚的静谧。
后来,她们也没能一起去成阿伦的演唱会,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只是就这么错过了而已,那时候总是很天真,想着肯定会有下一次,于是约定了无数的“下一次”和“过几天”。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没实现的“下一次”和“过几天”,全被塞进了记忆抽屉里,不小心翻出来的时候,只会是遗憾。
唐北檬心不在焉地晃了几眼窗外的月色,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垃圾桶里边的那封信。
信封没什么厚度,看一眼应该没事。
毕竟祁一柠都已经让她扔了,肯定都不怎么在乎这件事,那她看不看,其实无所谓。
而且就算看了,祁一柠也不知道。
四舍五入,祁一柠肯定不会怪她,不然也不会放心把信放到她这里,而且说不定,就是抄写的什么文学作品里的话。
能看看祁一柠的字,也蛮好的。
唐北檬给自己垒了高高的心理建设墙,理直气壮地这么想着,果断地带着岁月痕迹的信封。
拆开信,有个薄薄的塑料片倏地掉了出来。
轻飘飘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唐北檬还没来得及看信,就先起了身,慌里慌张地找着信封里掉出来的东西,找了一圈,最后在脚边看到了那个塑料薄片。
薄片里面夹着几片花瓣,淡粉色,被压成薄片,已经趋于透明,花瓣上已经出现了清晰的脉络。
是一个樱花花瓣制成的标本,压在信封底,吞噬着那些原以为已经沉寂下去的回忆。
【“祁一柠,你有没有听说过,抓住自然飘落下来的樱花的话,就能和自己的初恋一辈子在一起。”】
唐北檬愣住,目光落到樱花标本上,突如其来地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像是思绪突然被抽了出来,塞进了某个回忆片段里,又马上被扯了出来,过程异常痛苦,也异常缓慢。
混杂着刚刚的梦境。
可她明明记得,祁一柠当时还说从来不相信这种事来着。
那天后来她躺在祁一柠腿上眯了一会,再醒来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怎么会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