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光影 (温八拐)

　　“嚯，你家码头还给你孝敬东西。”
　　马岳一脸‘瞧你那是什么话’的表情，
　　“要想做码头上的生意，隔三差五的，怎么着也得给我送点东西来。”
　　何斯年切了一声，眼睛依旧看着那盒子雪茄
　　“直接给你家老头子送不就得了，干嘛非送给你啊！”
　　马岳得意地一笑，“老头子的码头都在我手上，人手也都由我管着呢！”
　　何斯年心头讶异，马岳整天游手好闲的样子，还真不像管着好几个码头的人。这一想，就问了出来。
　　“那你怎么整天都这么闲。”
　　马岳哼哼了两声，“我一般都晚上去处理事儿。”
　　“你丫不睡觉的啊！”
　　“怎么不睡！”马岳白他一眼，“办完事儿就在码头上睡啊！”
　　何斯年心说看着马岳也是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没成想也搁这儿扮猪吃老虎做给大家看呐。
　　“你干啥非得晚上干啊！”
　　马岳嘿嘿一笑，“这不为了白天和你斗宝了嘛。”
　　何斯年瘪瘪嘴，一看就知道是敷衍。
　　马岳又把那稀罕的碗拿出来给何斯年显摆了一阵。
　　还别说，那碗当真极为稀奇。碗看着十分普通，青花的釉在碗底勾勒出二鱼戏珠，模样也倒好看。稀奇的就是只要往里加水，那鱼看着就像是动了起来一般。
　　随着加水量的不同，鱼的动作也不同。先是轻摆雨薇，然后轻扭鱼身，最后轻摇鱼头，水溢鱼停。
　　“你上哪儿找这么些宝贝去。”何斯年看得眼红，他还真是喜欢这碗。
　　马岳神秘一笑，“老爷子书房里摸出来的。”
　　何斯年心说你家老爷子又是哪儿来的！
　　“得！那你还是把膝盖准备着，回家候着吧。”何斯年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马岳的肩膀。
　　起身准备走了，清哥还在家等着他呢。
　　“诶！等等！”马岳叫住了何斯年。
　　“你还有宝贝？”
　　马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把雪茄盒子在何斯年眼前晃了晃
　　“想不想试试这雪茄？我分你一支？”
　　何斯年本想拒绝，他不会抽这玩意儿。又突然眼轱辘一转，一脸笑嘻嘻的看着马岳，笑容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能不能给我两只？”
　　“你还想抽两只？”
　　何斯年眼睛转了转“我自己抽一支，给清哥一支。”
　　马岳心说拢共五支，分你一支就算我大方了好不好！你还想给别人要一支！
　　“顾司令应该不缺这玩意儿吧。”
　　何斯年眉毛聚在一起，一脸讨好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哎哟你行行好，我也做个顺水人情！”
　　“没准儿过两天码头上的人又孝敬你一盒呢！”
　　说着趁着马岳没反应过来，自个儿就从雪茄盒子里拿了两支，笑得一脸开心
　　“谢了啊！”
　　马岳拿他没办法，笑骂道，“拿着麻溜滚！”
　　何斯年笑得眼睛一弯，“得嘞！”
　　“清哥清哥！”何斯年一回家就叫清哥。
　　下人告诉他顾清久在书房。
　　登登登上楼去书房，在门边凑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清哥！”
　　顾清久面无表情，没抬头，“稀罕看完了”
　　何斯年亮着眼睛点点头，“那碗可好看了！”
　　好像知道顾清久不高兴，踱着小碎步走到顾清久跟前，弯着的眼睛边带着笑纹儿，又叫了一声
　　“清哥。”
　　顾清久索性头也不抬，低头看文件。
　　“清哥我今天还看了一样稀奇玩意儿！”兴冲冲地，何斯年又对着顾清久说。
　　顾清久低着头认真的模样，还是没理他。
　　何斯年见顾清久不理他，从兜里摸出那两只用黄纸包得好好的雪茄，献宝似的放在顾清久眼睛底下。
　　“清哥你看！”
　　顾清久这才抬起头，闷声问道“哪儿来的？”
　　“找马岳要的！”何斯年嘚瑟一笑，“我给他说给我一根给你一根，骗了他两根走！”
　　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捂着嘴偷笑，“他哪知道我不会这些。”
　　顾清久没说话，脸却不像那般绷着。
　　“听马岳说着这可是洋货！”将脑袋凑到顾清久面前，何斯年眼睛里面全是得意又讨好的笑，“清哥你快试试！”
　　顾清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倒不是因为这两支雪茄他有多稀罕，只是因为这时候，他在何斯年褐色的瞳孔里，看到的全是他。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暮春的雨淅淅沥沥，模糊了了窗内人的视线。
　　何斯年难得的没有宴请，顾清久也十分有空地待在了家里。
　　托着下巴愣愣地看着窗外，何斯年脑袋一片空白。在经历了许多天的歌舞升平之后，这样平静而又带着声音的日子让他觉得颇为宁心。
　　可是在那些觥筹交错的舞会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令人上瘾的毒///药。如同鸦片一般慢慢腐蚀掉人的灵魂，空虚的躯壳在这种看似热闹的背后寻找着一丝安慰。
　　越是这样，越是上瘾。
　　何斯年胡乱地揉了揉头发，看着窗外院子里的一树桃花被雨点打在泥泞的地上，艳丽的桃红色混着泥点，或是全部淹没在泥土里，只露出一点似是而非的颜色，树上也只剩残花，颇有几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意味。
　　香，却不如故。
　　何斯年起身，还是去书房找清哥好了。
　　顾清久在家的时候，除了睡觉时待在卧室，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
　　何斯年轻声走进书房，却发现顾清久微微蹙着眉头。
　　书房里一股呛人的烟味。
　　何斯年瞧着顾清久面色阴沉，心里揣测恐怕是军事上出了问题。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似乎帮不上一点儿忙。
　　轻唤了声“清哥。”
　　顾清久抬头看他，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应了一声。
　　何斯年也不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只眼睛一个劲儿往顾清久文件上瞄。
　　还不能被顾清久看出来，只眼睛一转一转地动，趁着顾清久不注意又瞄一眼。
　　眼睛都快看抽了，何斯年也没看个什么出来。
　　看着书桌上略显杂乱，“清哥我帮你整理整理。”
　　顾清久没多说，伸手拿了一叠厚厚信件和电报给何斯年，
　　“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把这些整理整理，誊抄出来。”
　　何斯年眉眼一弯，反正闲着没事儿干，可以帮到清哥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将书桌腾开来，坐在顾清久旁边，何斯年一脸认真模样。
　　先将信封和电报全部分开，在按照时间顺序通通整理出来，何斯年才开始了认真的誊写。因为对钢笔使用不熟练，何斯年执着毛笔，用蝇头小楷一字一句抄写。
　　当然，他也从这样不紧不慢的书写中提炼出不少信息。
　　信件和电报大多都是最近的，而且大部分都是驻扎在各地的将士发来。
　　倒是没看到什么捷报，何斯年发现各地似乎都在哭穷。
　　军用物资消耗极大，各地粮食衣物不同程度地被烧被盗被截，揪出了那么些个作乱的，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始作俑者分明是另有其人。
　　何斯年越是抄写，越是皱眉。各地的将士开始找顾清久要钱要物资，什么都没有的话，根本没办法打仗。
　　顾清久的军队开始连连败退，势力范围也有缩小的趋势，各地军阀瞧见了时机，在背后虎视眈眈，似乎都有来分一杯羹的意思。
　　“清哥。”何斯年还是沉不住气，看向顾清久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恩？”
　　“这个……”何斯年咬了咬下唇，“你打算怎么办。”
　　“似乎没有什么办法。”顾清久语气平淡，似乎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可这分明有人操纵啊！”
　　何斯年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顾清久如何看不出，却依旧没有反驳他，
　　“怎么个操纵法。”
　　“怎么会那么多地方同时都被截了物资！”何斯年顿了顿，“你的人也不是吃白干饭的，怎么会那么不中用。”
　　“前几天拨了一批物资，昨晚上半道儿又被截了。”风轻云淡的口吻让人觉得他仿佛置身事外，根本不在乎。
　　何斯年却心惊，“谁！知道是谁吗！”
　　不止指截物资的人，还指暗中操控的人。
　　顾清久轻笑一声，“山贼。”
　　还没等何斯年说话，顾清久接着说，“快要被武汉那边招安的山贼。”
　　矛头直指武汉。
　　何斯年似乎从顾清久淡漠的语气里听到了某种蛰伏已久的杀机，“是武汉的事情？”
　　一丝冷笑浮上顾清久褐色的瞳仁，他知道，
　　没那么简单。
　　


第70章 第七十章
　　程家的茶会还没来，程希夷就特地来请了何斯年，这些个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拿着大把的钞票挥霍，却不知道干什么，酒会喝茶听戏吃饭，大抵这些。
　　“优子小姐得了些野味儿，想请何二少去尝尝鲜。”程家伙计如是说。
　　何斯年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看报纸的顾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