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是那样自卑羞涩内向的人,世界里除了陈斐,便没有其他人了。
而那对人际周旋自如的陈斐,身边围绕着多少的红男绿女,苏凌数次想说上几句,却次次咽了下去。
他连表达吃醋的勇气都没有。
两个人在一起的七年,苏凌用尽了自己一生的气力去追寻陈斐的脚步,可如今想想,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终究是不可能的啊。
鸿雁与涂泥,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世界。
高中时苏凌成绩不好,质检连个二本线都上不了,他知道陈斐是以a大为目标的,原本脑子就不是很好用的苏凌拼命地努力,拼命地让自己赶上他,但结果只是考到同一个城市的挂在本科尾巴的一座三四流的大学。
但苏凌满足了,能够跟他在同一座城市,还能继续远远地望着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更何况后来居然跟陈斐在一起了。
再后来大四毕业后,陈斐考研,自己打算出来工作,a城乃华东省会城市,竞争激烈,自己这样的学历和文凭压根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在这座钢筋丛林里游荡了数月都一无所获,原本老家的一家不错的小国企向他发了offer,苏凌犹豫半天咨询陈斐时,陈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干嘛,留在这儿吧。为了这句,苏凌推掉了那个offer,仍旧留在这座有陈斐的城市里。
勉强找了个图书馆做杂务的工,工资虽低,但胜在时间自由,可以照顾陈斐的生活起居。
二人租了一间单间同居起来,苏凌不敢想未来,可是心里却有小小的一处大胆又心虚地想着,这样子一辈子多好。
直至那天无意间听到陈斐跟他学校研究院的院长的女儿传出的婚讯,苏凌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还花着各种姿势折腾自己的人,第二天可以毫无愧色地跟别的女人手挽手地走在街头,并且理所应当地对着自己说,他结婚了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苏凌怔怔地想说不要结婚好不好,可嘴边只是吐了一句,你结婚了我就回老家去了。
陈斐只是冷冷看一眼他,轻哼一声,便将门甩了。
苏凌愣在那门前许久还是走了,在外面游荡了许久,身上衣着单薄,夜风更是寒冷,每隔五分钟他便看看手机,可是任何信息都没有。
夜那般长,长到望尽人生。
游荡了一个晚上后,苏凌还是敲开了那扇门,陈斐有着起床气,但看到苏凌,还是得意洋洋地笑了,放他进来。
那天苏凌给他做了好多好吃的,虽然图书馆的薪水不高,可是看到陈斐爱吃牛肉,还是给他花了三分之一的工资买了顶级的神户牛肉,陈斐吃得满嘴油光。
那天在床上,陈斐又变着花样折腾他,苏凌难得地配合,就连以前最羞耻最不愿的动作都做了,完事后,那陈斐歪身便睡了,苏凌自己如同往常一般下床给自己清理。
陈斐不爱用套子,嫌碍事,但这些东西留在肚子里面,苏凌都要闹肚子的,会疼很久,陈斐也是知道的,但只是用着那双帅气的眼睛跟他笑眯眯的说,麻烦你自己啦。
在床上陈斐甚是任性,苏凌被他弄得狠了,常常是强撑着一瘸一拐自己清理。
这次也不例外,清理完毕,苏凌在卫生间将自己冲洗的干干净净,再出来时,陈斐已经半睡着了。
苏凌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陈斐翻身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他坐在床边,嘟囔了一句,明天我要吃牛肉炒饭便又睡过去了。
就这么看了一个晚上,等到陈斐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苏凌不见了。
陈斐不以为然,他知道苏凌肯定会再回来的。
那样视自己如命的人。
然而这次没有了。
他再也没见过苏凌了。
第32章 往事随风
陈斐是不在乎苏凌是什么想法的,他只知道,苏凌不会离开自己就对了。
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即便是过分了,那苏凌也只会嚅了嚅嘴,但什么都不会说。
这样平凡无奇的人,都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陈斐明里暗里换过许多人,可身边都留着一个苏凌,也许是因为他做饭特别好吃,也许因为他那羞耻又努力迎合他的那副床上的样子还挺诱人,又或许是苏凌像那平平淡淡的温开水,日常廉价,时常想不起他来,但有时腻了渴了上火了,喝一喝还是不赖的。
直到如今,陈斐都说不清离不开苏凌的原因,毕竟那样平凡懦弱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跟那样平凡的人在一起呢?
如今世界以一种微眼可见的巨大速度向前迈进,包括伦理道德,如今的人们已不像原来的旧人们对着“同性恋”这个词儿那般惶恐了,但在陈斐遇见苏凌的那个世纪初,同性恋还是一个被批判被歧视的对象,当少男们在自己的青春期里发现自己有别于其他“正常人”时,自然是惶恐而又惶恐的。
这其间便包括了陈斐。
陈斐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小就被师长朋友捧得高高的,当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面临着自身价值取向危机时,内心里的世界几乎要崩塌了。
而这时候,有一个小小个子的男孩,居然向他表白了。
这个男孩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平凡脸,抖着嘴唇苍白着脸跟自己说着喜欢你之类的话,表白后手足无措还哭了起来。
陈斐原本想这真是位怪人,可是对于那性向的好奇令他接近了这个男孩。
陈斐是慢慢的才发现那个男孩的好用的。
是的,好用。
仿佛一件趁手的器具一般,让人舍不得放手。
陈斐记得第一次跟那男孩上床的时候,还把他痛的晕倒过去,也难怪,陈斐没有任何与男性的性经验,只能在那人身上实践开发,他又是急吼吼的,那次虽然把他弄出血来,当自己怀着歉意跟他道歉时,那个腼腆而又羞涩的男孩只是脑袋低低的说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这大概是他最经常说的话了,那男孩犹如一团柔软的棉花,你一拳头过去,都感觉不到受力点,绵软无边又柔柔地包裹自己。
后来去了大城市,那里的繁华与进步比起那西南的小城市来说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在那短短的四年时间里,陈斐换了好几任的床伴,在终于正视了自己同志的身份之后,人精如陈斐简直是如鱼得水,城市很快速,感情的发展也很快速,陈斐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要换人,但不知怎么的,那男孩总是带在身边。
偶尔被他看到过几次自己的那些r,他也会生气,但从来不会给脸色,只是默默的不说话。
也很容易哄,只要陈斐说些软话,几乎是晚上就又可以继续享用他的身体。
对了,大概是那身体,陈斐给自己解释那么多年没换了他的原因。
那个男孩在床上真的非常羞涩,即使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脱下他衣服的瞬间,脸还是会红,从耳朵红到肚脐眼子。陈斐老喜欢看些钙片之类,也逼着男孩学习那些yin声浪语,那些勾人的技巧,可男孩总也学不会,总是羞耻地忍受自己的强取豪夺,真的是一具很棒的身子啊。
可以随意地折腾,不怕对方骂自己是变态,可以想着各种方法去让他变得更加羞耻。
曾经陈斐还将他四肢绑在床角,不亦说乎地玩了他半天,放他下来时,半天都不能走路,可那男孩也只是默默地穿上衣服,一句抱怨也没说。
还拿摄像机拍他各种羞耻的样子,然后在床上时放给他看,一边干他,一边按着他的头让他看屏幕里自己被压着狠狠蹂躏的样子。
总之,对别人不敢做的,对他都是可以的。
任何事情都可以。
以至于在规划自己人生时,完全觉得不用考虑他的建议。
作为一个父母心中的骄傲,结婚自然是必要的,这种世俗纲常的事情难道还要问他?反正他就算生气了也会原谅自己的,有什么好商量的。
然而那个人走了,一去不回。
第一天陈斐还可以安慰自己,他肯定会回来的,到了第二天他已经开始在摔屋里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丢了,不,是自己一半的灵魂丢了。
陈斐寻了许多人,可是内心依旧那般空虚,空虚到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好似一个氢气球,原本牵着,被放手了,摇摇晃晃地飘向空中,什么东西也抓不住,只能被动地飘向那虚无的太空。
这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他从旧报纸上看到了认尸公告,那种天地变色的感觉现在仍记忆犹新,让自己几乎瞬间空白。
世界碎了、裂了、分离了、飘散了。
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样绝望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至自己恍惚间跌落内河。
如今这个人便在自己怀里,改了声音,变了容颜。
那个平凡的,懦弱的,有些雀斑的脸已经远远的失去了。
陈斐紧抱着苏凌,“苏凌,让我对你好。”
苏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窗外黑漆漆的,偶尔一两声不知名的生物的叫声,虽然偶尔还是很恍惚,但这是另外一个真真切切的世界。
望着那院中昏黄的盏灯照耀下的老树,上面浅浅的浮着些绿芽,那是新生。
“如今我,”苏凌转过头来对着陈斐,“如今,我是你的孩儿,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