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劭盯着他问,“你怎么认识的死者?”
陈棣哦了一声,似乎也料到他会这么问,回答着,“他是一家农家乐的老板,我之前去吃过几次,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温劭气得握紧双拳,却终究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他无能为力。
明明知道陈棣和华威就是幕后主使,但无奈死无对证,单凭一个临终前的电话,谁也不能证明他们有罪。
这件案子终究悬而未破。
出门以后,温劭打通了陈烨的电话,那个时候童辉已经洗清了嫌疑,陈烨不知又用了什么方法让死者家属愿意私了,所以哪怕有证据证明童辉殴打过死者,他也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是简单拘役了半个月了事。
而华威那边却并不会那么简单了。
当时温劭派刘旭东二十四小时监控华威,没想到华威的影子没见到,却跟踪他的手下来到案发地点,因为距离太远,他没能清楚地看到那人对死者做了什么,直到他反应过来前去阻止时,已经晚了。
所以刘旭东目睹了案发经过,并且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用手机拍下录像的路人,那人因为不敢报警,只能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一切,刘旭东亮明自己的身份后从证人手中拿到唯一的证据。
目击者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单纯的杀人案,其中涉及的枝节太过复杂,所以决定把手机交给刘旭东,不愿再露面。
当晚刘旭东打通了温劭的电话,告诉他事情原委,所以温劭一早就知道,童辉是无辜的。
而后他让刘旭东继续注意华威这边的动向,知道第二天又出现了一位目击证人,声称亲眼看到童辉殴打死者,他知道一切都是华威设下的圈套,只要对付掉童辉,陈烨就如同失去了左膀,接下来对付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劭怎么会如华威的愿?
所以哪怕他知道童辉是放不得的,放了童辉就相当于放虎归山,但还是不得不放。
童辉的嫌疑终于得以洗清,而华威派出去杀人的手下,却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吞枪自杀。
再加上这一次陈棣的案子也和华威有关,所以一时间华威成了众矢之的,当局虽然放了他,但同时也加紧了对他的监控和管辖,华威只有闷声咽下这口气,出了警队大门后特意走到温劭面前说了一句,“温劭,我们后会有期。”
他的面是冷的,语气更是阴沉得很,指着温劭一字一句地道,“以后出门尽量小心些,别怪我华威没有提醒过你。”
欧阳出门正好听到这句话,再看华威一脸嚣张的样子差点冲上去揍他,“你他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温劭一把拉住欧阳,看着华威冷笑道,“那就后会有期,华先生。”
华威坐上车扬长而去。
华威前脚刚走,陈烨后脚就来警队接陈棣回去。
“麦子,你开车先送他回去,”陈烨扭头看了一眼刚坐上车的陈棣,脸色喜怒不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麦子担心地看了看他,“烨哥,需要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烨打断,“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浮动,但麦子跟了他快三年,当然知道他这是隐忍着怒气,童辉那边的事才刚刚解决,陈棣又出了这档子事,虽然警方现在没有证据只能放了他,但他们都清楚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它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引爆。
麦子又想起那晚陈烨说的话,他说,到时候,无非是一命换一命,现在想来只觉得心惊。
等车子开走后,陈烨才抬眼去望站在门口等了他多时的温劭。
第五十章
天气渐渐昏黄,不知名的树木抖落一片光影,将未落的夕阳印染成薄薄的瑰色。
温劭穿着灰色的夹克站在暗处,光线从浅瑰变为虚无,像鸽子的翅膀掠过温劭的脸。
陈烨慢慢走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短暂的交流,随后是温劭先转移了目光,他说,“一起走走吧。”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温劭一直在打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所以刻意和陈烨避开了一段距离,直到打完电话,他才忽然转向他,“我都忘了问你,吃饭了吗?”
陈烨点了下头,没说话。
温劭哦了一声,说,“那咱们找个清静点的地儿坐坐吧。”
“你找我什么事?”陈烨没有理会温劭的建议,而是直接面向他,直白地问了一句。
“你确定要在大街上说?”
温劭愣了几秒,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沉,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柔和。
陈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对着他身后的茶庄一扬下巴,“那就这儿吧。”
天色已经晚了,街道上陆续亮起灯光,温劭看着陈烨的影子被路灯拖得细长蜿蜒,又抬眸去看他的背影,他今日穿一件黑色的风衣,几日不见,温劭觉得他像是瘦了些。
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陈烨进去了,他才提步跟上。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茶室,但进门以后却发现环境难得的雅致清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场所。
陈烨点了一壶六安瓜片,看着温劭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棣今天的事……”
陈烨忽然开口打断他,“我不知道。”
温劭像是不乐意被人打断,皱了下眉看着他问,“什么?”
“如果你想问陈棣的事,我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接到通知才过来领人的。”
温劭面露焦躁,他说,“我不是说这个。”
他爬了几下头发,换了个坐姿才对着陈烨继续道,“你知道陈棣和华威搞在一起的事吗?”
陈烨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温劭及时的捕捉到了,他说,“你果然不知道。”
隔了一会儿,陈烨才垂目道,“我最近一直在办童辉的事,这次究竟什么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温劭想说,“等你弄清楚恐怕已经晚了,”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对于面前这人,他的不动声色都已经在三年前挥霍用尽。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曾经还可以做到隐瞒和欺骗,但现在,他连最起码的情绪隐忍都撑不住了,如若刚开始时还能虚情假意地寒暄几句,但如今,他的涵养和风度统统都变成了刻薄。
重重在心底呼了口气,他才重新开口,他说,“我们抓到陈棣时,他正和华威在一起。”
“什么?”
“他俩从一辆车上下来,”温劭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陈烨面前,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问,“认识他吗?”
陈烨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温劭在对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但陈烨表现得非常平静,他说,“怎么,这个人又和陈棣有什么关系?”
温劭把照片收了起来,说着,“他死前和陈棣通了电话,我以为,你起码知道他是谁。”
陈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显,他说,“你现在是在审我吗,劭队?”
温劭揉了下鼻梁,他说,“不是,我只是不希望被你当猴耍。”
陈烨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温劭直视他,道,“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华威之所以绑架了温昕,是因为他认出我了,想给我一个警告,我当时相信了你,陈烨,”温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心里数着节拍,平稳自己的情绪,他继续道,“你要求合作,我也答应了,但今天我发现,华威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又何尝谈绑架温昕?”
陈烨被他反问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看着他道,“继续。”
“你利用我打击了华威,我其实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给你利用几次都无所谓,这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陈烨忽然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问,“温劭,你说你欠我什么?”
温劭一时语塞,看到陈烨的眼里竟有些许的怒意,他忽然不知如何开口,是啊,他欠他什么,一段感情,还是一颗所谓的真心?
温劭忽然说不清楚,他到底欠了陈烨什么。
“我欠你的太多,但我不后悔,”温劭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动,他听到他的声音,说着,“如若时光回头,我仍然会选择报仇。”
“所以你不欠我,温劭,”陈烨听到他这句话忽然笑了,他说,“我确实是利用你打击了华威,但这和我们以前的事无关,你不用把自己想的那么长情,也不必硬把现在的事儿往过去上套,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没了就是没了,老是追究过去,连我都觉得虚伪。”
陈烨站起身看着他,目光冷漠,“我承认我利用你,但这对你、对你代表的当局百利无一害,华威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联手除掉他,拔掉这颗毒牙,不是很好?你又何必在这里玩什么旧情难忘。”
陈烨说到这里眼里闪烁出不屑与暗嘲,温劭生生被刺痛了,他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这才是事实,哪怕他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