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若初 (起司鸡)

尹煦从吧台绕出去就碰上了Nicole投过来的很同情的目光，“原来小提琴家也不会洗碗啊。”
“我又不是洗碗家当然不会洗碗了。”尹煦说着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今天表现得不好，为什么思远这么火大？”
“什么？“小女孩做了个很费解的表情，不愿意背这个锅，“明明是你来了以后他才开始不高兴的，我跟他上课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说过我，他很耐心的。”
魏思远收拾完过来了，尹煦自觉地走到一边去不妨碍他，低头观察了一下魏思远的脸色，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在生气，他回头忍不住瞥了一眼Nicole的小提琴，实在不忍心魏思远拉这么朴素的琴，所以发短信给柳怡，【我之前让我家里人把魏思远的小提琴寄过来，快件收到了没有？】柳怡回复，【今天早上你去做演讲的时候收到的，我放在房间里了，要给你送过去吗？】尹煦想了想，【不用，我过来拿吧。】
柳怡又回道，【对了，今天还收到了纽约爱乐乐团的演出邀请，你回来的时候看看吧。】尹煦看完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把外套拿上，“思远，我出去一下，待会儿还回来。”
魏思远抬头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又继续给Nicole讲课，Nicole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看他一脸不想闲谈的表情，又不敢问。
尹煦出了门，开车回到酒店取了小提琴，跟柳怡交代了答复邀请的事情，然后去ikea给魏思远买了一套新的碗，再回到魏思远家里，他站在门外的时候，听见了里面的人的交谈，抬起来想要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Nicole上完课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憋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问魏思远，“魏思远，尹煦以前是不是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怎么好像对他态度这么冷啊，好像还有点凶，这太不像你了，你做什么事情都温温吞吞的，我曲子拉得不好你都不会生气，但是他不小心打碎了你的碗你就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想对你认错，却不能讨好你，他会伤心的。”
魏思远被小孩子教训了，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成了一个脾气不好的大人，就像他那些尖酸刻薄的亲戚，有一些惭愧。
他也不是故意要对尹煦态度不好的，只是尹煦一靠近他，他就觉得整个人都很紧张不安，想要抵触他的关心，仿佛害怕他一旦开始对尹煦释放善意，他们的关系就要回到过去那样，他又要再次为了一段得不到结果的感情失去自我。
Nicole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惹他不高兴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我不了解你们以前的事情，是没资格说你。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就算你不要做他的男朋友，你们也是认识了七年的老朋友啊，你在这里什么亲人都没有，有老朋友大老远地跑来看你，不是也很好吗？”
“嗯。”魏思远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而且，他都向着全世界对你告白了，还给你写了那首Regret向你道歉，你一点也不感动吗？”
“感动是一回事，爱情又是另一回事。”魏思远沉默了几秒钟，很轻地叹了气，“我已经习惯没有他了，我不想以后再习惯一遍。”
尹煦站在外面觉得心脏被揪了一下，心跳变得沉重，仿佛魏思远在里面对他施了凝固的咒语，他动也不能动，他不知道原来魏思远对他的疏远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排斥的意思，而是对他的后悔存有根本的不信任。
“什么意思？你觉得他会离开你吗？可是他这么辛苦才找到你，一定很想待在你身边啊，你可以把他留下来的。”
魏思远不知道为什么又沉默了，然后突然说，“留不住的。”
尹煦在外面站着，隔着一扇门，听见魏思远的话，难受得眼眶发热，鼻子酸疼，魏思远的孤独就近在咫尺，可是他再心疼也只能在一旁看着，因为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顷刻的静默过去以后，魏思远又说，“我不知道他爱我什么，如果他只是爱我以前喜欢他对他好，那我现在不喜欢他也对他不好，他就会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了。他不是能受委屈的人，不会坚持很久的。”
尹煦自己一个人躲在消防通道里冷静了十五分钟，Nicole已经从魏思远家里离开了以后，他才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去敲魏思远的门，“思远，是我。”
魏思远从里面给他拉开门，单手抱着蛋卷，蛋卷一直在舔他的脸，看他把小提琴和新的碗放在桌面上，没有再说出那种拒绝接受好意的话，但是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尹煦把东西放下转过身来，望入魏思远的眼睛里半点难过也没有，温柔地笑着，摸了蛋卷的头一把，然后伸手揉了揉魏思远的脑袋，又用指尖细细地梳理被他揉乱了的头发，对他说，“思远，今天是星期五了，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第24章 第24章

魏思远从来没有被尹煦主动约会过，以前他们一起出门基本上只能概括为“魏思远缠着尹煦一起出去，尹煦拿他没办法勉强同意一下”。
尹煦早上九点钟准时来到魏思远家楼下，这个时间室外的温度还是偏低，他穿着魏思远两年前给他买的白色毛衣，外面是烟灰色的呢绒大衣，脖子上围着深褐色带暗格纹的围巾，没有开车，就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等他。
魏思远早就准备好了，知道他到了就锁门下楼，他最里面穿着一件衬衫，中间一件薄款的驼色毛衣，外面是一件加厚的黑色毛线外套，在楼里暖气充足的地方还觉得有点闷热，一走到外面被冷风一吹就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他走到尹煦面前的时候，尹煦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给他，他连忙摇着脑袋说：“我不用穿你的衣服。”
“围巾不算衣服，待会儿还要在路上走，羽绒都不穿别着凉了。”尹煦还是把围巾裹到他的脖子上了，还带着他温暖的体温，贴在魏思远颈侧细腻的皮肤上，“吃过早饭了吗？”
“嗯。”魏思远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还冒着白烟的黑咖啡。
尹煦和他对视了几秒，忍不住笑了，“把手给我。”
“干什么？”
尹煦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两只手套，等着魏思远把手给他，魏思远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冻得指尖发僵的手给他，尹煦耐心地把手套戴在他的手上，从纤长的手指缓缓推到手腕，低声对他说：“你是指挥啊，所有人都要看你的手，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尹煦给魏思远戴好了手套，顺势就牵了他的手，只是很随意地拉着他的手掌，不敢和他十指紧扣地牵手，魏思远虽然没有回握住他的手，但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就让他拉着，跟着他走。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散步了。”尹煦晃晃魏思远的手，转过脸来对他笑，走在流光倾泻的地方，魏思远的头发被照得透着淡淡的褐色，看起来特别柔软。
“以前我在外面拉你的手你就甩开我，还故意走得很快。”魏思远喝了一口咖啡，舔了舔嘴唇，随口提起过去的事情，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好吗，我以前是个混蛋，你别报复我。”尹煦把他的手握紧了一点，“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这一年多以来的生活？什么都可以，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想到什么就告诉我。”
魏思远想了一会儿，说：“前年三月份的时候去探望爷爷奶奶了，在他们那里住了一个月才来纽约的。”
“对啊，我都没想到你会先去看你爷爷奶奶，以后我们一起回国的时候你带我一起去看他们。他们住在什么地方，身体还好吗？”
魏思远把唇边那句“我答应要和你一起回国了吗”给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没有带个人情绪的，“他们很好，在西雅图，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降水充足，偶尔受到副热带高气压带控制，带有地中海气候特征，夏天干燥炎热，冬天温暖湿润。”
尹煦愣了一下，忍不住又笑了，魏思远不和他生气的时候，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意思，“你背地理课本呢？”
“他们也问我你怎么样了，我……”
“啊啊啊，这句我不听。”尹煦打断他的话，听见前半句心里就慌乱焦躁的，怕从他那里听见什么绝交，不想再看到他，不喜欢他，不做朋友之类的戳心戳肺的话，“那你来这里生活这么长时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
魏思远摇头，“大的麻烦没有，因为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小的麻烦就是坐车坐过站，晚上一个人走在闹市治安不好的路上被满街的醉汉吓到，和同学出门吃饭两个人都忘了带钱包，差不多这些吧。”
尹煦认真地听着，在他找不到魏思远的这一年多以来持续堆积的担忧总算是彻底消散了，隔着手套吻了一下他的指尖，“那你放假有没有去别的城市玩过？”
“没有，我在这里认识的留学生同学每次放假都到处去玩，但是我这种人，没钱，没朋友，不想交朋友，也不想和新交的朋友一起去玩。”
尹煦听了这句话忍不住莞尔，魏思远其实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人解决麻烦久了，就学会了不依赖别人，不寻求不必要的陪伴，他性情向来就是偏冷的，只是从前还愿意暖他一个人罢了，是他自己当初不懂得这种难得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