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竞日闻言眸光一闪, 他缓缓道:“如今她可是魔门的祭月, 是魔宗极为重视的魔种。”
王神玉道:“但终究是冉家女, 师兄动手也是师出有名,只是不知如何将她引到此处。”
冉竞日笑了笑,藏住眼中的锋锐,他温声道:“纪家那丫头不是吗?寻常人被擒入南疆会安然无恙吗?就算不是为了纪家丫头, 她大概也不会让我如愿吧。”
王神玉叹气, 懊恼道:“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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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志院,灵机滚荡,清气湛然,是一处极佳的道场。纪家一家三口都被安排在了此处, 各方面都有冉家人的照料, 只是不得自由。
纪明承背着手站在院子中的大树下, 此情此景犹为熟悉,然而心境却与过往截然不同。
“好了,别在那长吁短叹扰人心情。”宁怀真蹙眉瞥了纪明承一眼,又冷冷道,“你怎么会落在冉家?”
纪明承苦笑了一声道:“你们不应该管我的。”
宁怀真一颔首道:“确实,可现在人都在这儿了,念叨那些有什么用处?”
纪明承被她一噎,讷讷的不敢反驳,只是说道:“那避开誓约的办法其实是冉竞日设下的一个陷阱,相交多年,我不知道他会是这等心性。”他摇头晃脑道,“识人不清啊。”
宁怀真没说话,在心中应了一句“可不是吗”,昏头的不仅仅是纪明承,还有她自己。转向了静坐着不言不语的纪玉棠,她放缓了语调,温声道:“阿娘不会让他们逼你的,你不愿意那就不去做。”
纪玉棠抬眸对上了宁怀真的视线,软声笑道:“谢谢阿娘。”只是她心中无比清楚。冉竞日都做到了这等地步,协同太元道宫“逼婚”,强行压着她娶了冉孤竹,甚至下药都不是没有可能。
数日之后。
冉孤竹出现在了院子门口,她一身白衣似雪,神情疏冷而傲然。
“你为何不愿意?”冉孤竹语调中藏着疑惑。
纪玉棠拧眉望着冉孤竹,暗想道,冉孤竹知道“太上归来”的事情吗?只不过她没有多问,只是冷冷道:“先前不就与你说清楚了吗?你不配而已。”
“可你现在没有选择。”冉孤竹平静道,只要与她的“道”不相违背,她根本不在意冉竞日用了什么手段达成目的。片刻后,她又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将一句“怎么都不成”咽了回去,纪玉棠定定地望着冉孤竹道:“你先替我取一些明月珠来。”
冉孤竹拧眉,困惑道:“明月珠?那不过是装饰的小玩意儿,有什么用途?”
纪玉棠讥讽一笑道:“我修龙功,喜欢明月珠有问题吗?”
冉孤竹没有继续询问,一点头应下了这件事情。见纪玉棠扭头就走,她轻呵了一声,也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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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冉家的大小姐,买些“明月珠”这样的小玩意自不会亲力亲为,而是遣了身边伺候的人出去,没多久之后,便将一袋明月珠买回,送到了静志院中。纪玉棠懒洋洋的,随手将袋子扔到了一边去,看都不看一眼,她又对着冉孤竹的人提出了新的要求——虽在冉孤竹看来不可理解,但目前还是容易做到的。
一连几日如此,倒是宁怀真先无语了,她望着纪玉棠低声道:“你这么做也没有什么用处,就算是气她也做不到。”
纪玉棠垂着眼睫,淡声道:“她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宁怀真眼皮子一颤,拧眉道:“你在等谁的消息吗?”
纪玉棠默不作声。那日与李净玉分别后,她猜测李净玉没有离开天水城,她的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丝期待与渴望。
客栈洞天中的李净玉的确得到了不少与冉家相关的消息,尤其是冉孤桐的亲信左右来回走动。
在思忖了一段时间后,她决定借着这“亲信”进入冉家。
“不怕是个陷阱吗?可能是冉竞日故意做给你看的。”师清尘一脸不赞同,虽然说过去的那一场斗战冉家折了几位元神境的修士,然而如今有了太元道宫做支撑,冉竞日可以直起腰来。
“冉竞日哪能注意到那些凡俗人用的小玩意儿。我手中还有阵图呢,为了布置雷珠,我怎么都会去一趟。”李净玉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她支起了身子,又漫不经心道,“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过去,毕竟有人盼着我呢。”
师清尘无奈地扫了李净玉一眼,叹气道:“罢了。”顿了顿,又道,“让天海魔宗的修士对冉家的庄子和产业下手吗?”
李净玉一点头。
冉竞日看着很是清闲,她当然要替“好父亲”找一些事情做。
在卧龙山龙脉陷落后,天水城经历了一番动荡,修仙世家中没有哪一个不受影响的,更有甚者,满门弟子一个不存。在某种意义上,魔门的计策还是成功的,毕竟这帮世家子弟也是玄门的一份子,他们之间互相消耗,尤其是元神境修道士的陨落,使得天机奔涌,削减劫数。在明面上看玄门弟子死亡后都散作了清灵之气化归天地,使得清气上涨更不可遏制。但是天地之间自有尺度,如今杀劫还不曾彻底到来,留着他们的性命呼吸吐纳间到时候返回天地的清气许会更多。
冉家家大业大,被魔宗修士毁去了一些产业并不碍事,可在得知有元神境的修士出手时,他就坐不住了。“静志院那边如何了?”冉竞日对着王神玉询问。
王神玉温声道:“阿竹几乎每天都会过去一趟,她送了不少小玩意儿给玉棠,看他们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顿了顿,又道,“毕竟是为了我玄门的大计,他们应该能明白的。当初金师姐说话之前若是能斟酌一二,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冉竞日满意一笑,捋着胡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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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动了院子里的草木,枝叶摩挲,沙沙作响。
这一日“送礼”是冉孤竹自己过来的,只是纪玉棠原只想敷衍几句,只不过在视线瞥见了袖中一抹草编的痕迹时,神情骤然一凝。她很快地便藏好了眉眼间诧异之色,抿着唇静默不言。
“我可以进来吗?”冉孤竹眨眼,轻声道。
纪玉棠微微一笑眉:“这是你自家院落,谁能够拦得住你呢?”
冉孤竹闻言,眼中神光一闪,她欣然迈步入了院子中。纪明承和宁怀真都不在,他们知道自身功行紧要,这一处灵机充沛,纵然是囚困他们之所,也不可断了功行。
纪玉棠跟在了冉孤竹的后头,与她在一边的石桌旁对坐。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一盏茶的功夫,冉孤竹起身告辞离去。
只是在走之前,她忽地上前一步握住了纪玉棠的手,旋即松开。
就在她离开之后,一道身影飞快地跑向了王神玉处,将她们“和谐相处”的事情告知。在冉竞日忙于魔门的事情后,这两家的“婚事”便由王神玉来盯着。见冉孤竹一步步地“登堂入室”,软化纪玉棠,她长舒了一口气,笃定婚事要成了。
半个月后,纪家果然松口。修道士不拘礼俗,自不会像凡间那样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六礼。冉家在府中修筑了一座供奉太上道祖的法坛,只要在“婚礼”的那一日,让冉孤竹和纪玉棠二人在“合籍契书”上落下名印便算成了礼节。不过虽然步骤简单,可冉家还是决意宴请宾客,恨不得将此事广而告之。
八大仙门之中,与冉竞日有所往来的多半知道冉家和纪家的旧约,至于冉孤竹逃婚之事他们却不曾听说,只以为两家只是寻到了恰当的时机履行“旧约”,纷纷上门前去恭贺。
“秦师侄,你今日可不能乱来了。”金碧幽知道秦若水过去干的事情,此刻拉着他耳提面命。
秦若水恭声应了一声“是”,可心中颇不以为然。修道之人不拘于情爱,昔日冉师妹说无心“婚事”,难不成如今就变卦了吗?大抵是父母之命吧,只是过去她可借着道宫之名避开了,怎么如今却又不成了?他内心觉得有几分古怪,可在金碧幽严厉的视线下,到底是按下了那份浮动的心思。
院落中。
纪玉棠莲花玉冠束发,换上了一身玄色的衣裳。衣摆处的鹤纹与流云纹随着她的动作而飞动,周身元炁周转,隐隐间仿若云雾在身。
“若是为了我们,不必做到这地步。”纪明承皱眉看着纪玉棠,他其实一点都不同意这么做。囚困在了冉家的庭院,可只要他的功法没有废去,总有一日能够找到恰当的脱逃时机,而不是要用“女儿”来换取自由。
纪玉棠转眸,她定定地注视着纪明承和宁怀真,缓声道:“我知道。”
不管有没有李净玉涉入其中,他们要想脱困,只能够等变局,而唯一会出现的变局就在“婚礼”上。纪明承还想再说些什么,宁怀真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使了一个眼色。前庭乱后,他们要寻找脱身的机会。
大喜之日。
八大仙门以及散修往来穿梭,觥筹交错间,俱是热闹与繁华。场中的客人不少,一眼扫去至多金丹浮动,可其中数位显然是八大仙门的长老,却不知为何隐藏了自身的修为。他们与冉竞日相熟,时不时与他交谈,无人询问纪明承、宁怀真的下落,仿佛他们在这一场喜事中没有任何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