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朗道:“小白?是我。没打扰你吧?”
白子峥道:“你说呢?”
池朗道:“那就好,我怕吵你。你们已经休息了?”
白子峥道:“算是吧,在等消息。”
池朗道:“怎么样?找到人了?”
白子峥道:“有个怀疑对象,正在核实。我说你啊,要是想听工作汇报,不如提前去傅队那儿等着,你们还能商量商量。”
池朗笑道:“你是想听我说别的?这就想我了?”
白子峥觉得他真是病得不轻,本来想顶他一句,又作罢道:“随便你吧。局里怎么样?”
池朗道:“挺好的。就是顾晓辉不在,显得冷清了不少。他们两个人呢?”
白子峥道:“楼下吃烧烤去了。”
池朗道:“你没去?”
白子峥道:“晚上吃过了,现在没那么饿。”想了想还是没提曾祺的事情,免得他抓着那个该死的赌约不放。
池朗倒也自觉,知道他在暗中较劲,便没有主动撩他,就等他回来再输个心服口服。两个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白子峥见时间差不多了,挂断电话。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孤独感,还有太多等待他们去探索的东西。
不多时徐海洋和顾晓辉从外面回来,三人一起去了隔壁商量后续的安排。讨论过后白子峥给傅云声打了个电话,简要说明了今天的收获。因为曾祺的籍贯落在本省,调查他的家庭情况还是和省城方面配合比较妥当。想到傅云声在场池朗应该不会见缝插针地胡说八道,白子峥顿时安心了不少,至于池朗一个人会得意成什么样子,眼不见心不烦,暂时不去管他。
三庆警方是在第二天下午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联系上了曾祺的前妻宋明娜。对方以不在三庆为由拒绝了警方调查的要求,但表示可以在电话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回答,如有必要再考虑和安排见面。宋明娜在和曾祺离婚后就离开了三庆,这是事实,警方不欲勉强,便同意了宋明娜的提议,找了个合适的时间拨通了她的电话。
这次负责询问的是省城二人组之一的崔达,爽朗的老大哥声线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感觉。宋明娜目前定居深州,已于三年前再婚,丈夫是工程师,自己是主攻设计的自由职业者,两人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宋明娜坦诚自己不愿让丈夫知道太多和前夫有关的事情,并一再委婉地请求警方尽量不要干扰到她现在的生活。崔达表示了理解和歉意,简单的寒暄过后,便直入主题地说道:“我们想问一问和你前夫曾祺有关的事情。”
宋明娜道:“我听说了。他……一零年就已经……没了,因病去世,你们清楚吧?”
崔达道:“是的。所以才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明娜道:“嗯……没关系。他得病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吧?”
崔达道:“我们在疾控中心的携带者名单上发现了他的名字。”
宋明娜道:“这件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嗯,得了这个病的。因为对我来说……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就和晴天霹雳一样,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婚是他提出来的,就是为了这件事,他说他不想害了我,我也很害怕……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找人商量,就只能离婚了。我现在的丈夫不知道我和他离婚是因为这个……这种原因,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保密,可以吗?”
崔达道:“我们会的。能说说曾祺在你印象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宋明娜道:“他……我和他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当时我们在两个离得很近的地方打工,后来慢慢就熟悉了,因为下班的时间比较晚,他说路上不安全,每天都先把我送回学校,一直到宿舍楼下,然后他再回去,说这样就放心了。我们两个……不在一个学校,他这样等于是绕远了,我很过意不去,但是又很感动。因为家里的情况吧……我和他的共同语言也比较多。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直是他妈妈在照顾他。我是姥姥姥爷带大的……没见过我爸,我妈也经常不在家……就很有感触。就这样过了一年吧,我和他在一起了。我觉得他很孝顺,很开朗,比较幽默风趣的那种人,和他在一起很开心。零四年的时候我们领了结婚证,他说想把他妈妈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当时他工作和收入都很稳定,回老家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我就说可以啊,之后他就把阿姨接过来了。”
从宋明娜回忆过去的语气来看,她对曾祺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感。但让白子峥稍感复杂的是,“凶手成长于单亲家庭”这一点似乎也从宋明娜的话里得到了证实。宋明娜继续道:“阿姨是个很善良的人,我担心的婆媳矛盾都没有发生,她就像照顾女儿一样在照顾我。后来到了零八年年中,我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开始和曾祺考虑要孩子的事情。因为我是做设计工作的,改方案的时候经常昼夜颠倒,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阿姨就建议我们去做个体检,调理好身体之后再准备怀孕,也是为了孩子。”
“但是……我没想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会是这个结果。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想死的心都有。之后我也赶紧去医院检查……化验,等结果的那些天基本就没睡着过,也和他分居了,去公司睡,心里又急又怕,根本不想看见他那张脸。我就奇怪他为什么会感染这个……第一反应是他背着我,偷偷跟那些不干不净的人……有了什么关系。可是结婚之后我们感情一直很好,他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来我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算是躲过一劫吧,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调理,没有跟他……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也很痛苦。但是那段时间我看见他就觉得害怕,也有过很多无意义的争吵……他说我们离婚吧……最后我离开了三庆,很难过,和他断了联系。一零年的时候他一个朋友突然联系上我,说曾祺死了,阿姨现在很伤心,住院了,问我能不能去看看她。我问他阿姨知不知道曾祺得病的事情,他说阿姨好像知道曾祺得了很严重的病,但是不知道是艾滋。他说我们两个离婚后曾祺就带着阿姨回了老家,安顿好阿姨后就离家出走了,但他偶尔还会和这个朋友联系,遗物也是这个朋友帮忙收拾的。”
崔达道:“后来呢?”
宋明娜道:“后来……我找他这个朋友要了地址,偷偷去看了阿姨,但是没和她见面,留下了我一年的工资,让这个朋友好好照顾她。一二年的时候阿姨去世了,我和这个朋友一起处理了后事,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其实……”她说到这里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似是被往事压得不堪重负,声音也变得有些苦涩,“我知道曾祺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他脾气很好,有很多朋友,有人求他帮忙他都会很热心地去做。他没做过坏事,人也很好……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怎么回事?他那个朋友说可能是因为输血,但我不记得他输过血。”
崔达道:“他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明娜道:“……我记得是姓唐,应该是比他小几届的学弟。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就见过了,当时还不熟悉。曾祺和他的关系很好,还是老乡,所以是他一直在照顾阿姨,比较方便。”
崔达道:“姓唐?唐泽礼吗?”
宋明娜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您……是怎么知道的?他这个朋友怎么了吗?”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他们从唐泽礼查到了曾祺,又从曾祺绕回了唐泽礼,等于是把圈子兜回来了。宋明娜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这也难怪,她和曾祺零九年年初离婚,当时距离省城案案发还有一段时间,她不可能未卜先知曾祺接下来的打算。至于他们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曾祺感染艾滋病的原因,宋明娜同样语焉不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崔达的沉默让宋明娜感到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机。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女儿的哭声,宋明娜忙道:“对不起,我女儿醒了,正在哭……您看能不能,改天再联系……”
崔达道:“啊,那您去忙吧,有问题我们会再和您联系的。”
宋明娜道:“……我知道了,谢谢。”忐忑不安地挂断了电话,仍是心跳得厉害。
顾晓辉听到听筒另一边传来嘟嘟的忙音,便把手中的录音笔摁下了停止的按键。整个通话过程都是在免提的状态下进行,白子峥听了个一清二楚,已经对池朗这个神机妙算的人设没脾气了,简直就像一脚踩进了泥里,想拔都拔不出来,活生生一个大写的“下套”。他甚至都怀疑池朗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有曾祺这么个人存在,憋着不说,非等着他们来查。崔达似乎发现了他神情里那丝微妙的不甘,不过没问,只说道:“大家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说说吧。”
顾晓辉向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心思都藏不住,此时虽然脑子里还有点儿乱,但依然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呃……我可能没什么条理……可以吧?”崔达知道他年纪最小,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顾晓辉咽了咽口水,表示道:“我觉得这个曾祺很可疑啊!宋明娜倒是挺正常的。他们零九年初离婚,是在一月对吧?一月十几号。曾祺是在零八年十一月确认感染的,中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他们离婚挺快的,也没拖着。而且艾滋这个病吧,又没办法治……医院里还怕见血呢。宋明娜既然逃过一劫,精神又紧张,肯定不想再和他联系,想赶快离开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能理解,这也算人之常情吧……但是唐泽礼肯定知道啊!他零九年出了车祸没错,腿断了,可脑子没撞坏吧?宋明娜也说了他们有联系,零九年到一零年,正好是省城案发生的时间,关键这段时间曾祺还‘离家出走’了,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唐泽礼却能给他收拾遗物,还照顾他妈妈。所以搞不好唐泽礼根本就是知情人和帮凶,不然怎么解释手法上的一致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