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虞莎莎轻声否认。
街边的路灯都亮了,两人一坐一站,曲蔓俯着身:“莎莎, 你怎么会来这边?”
虞莎莎浓密的睫毛往下垂, 遮盖住眼睛:“学校有迎新晚会, ……方绘你还记得吗?她有节目, 我们给她订了花,我出来取花的。”
曲蔓:“我车上也有一束花。”
虞莎莎不明白她的意思,没有接话。
曲蔓对她笑:“我们凌教授今晚也有节目, 据说是诗歌朗诵,我来给她捧场的。”
虞莎莎了解了:“哦……”
曲蔓看出她情绪低落, 一时也无计可施:“……莎莎,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晚会礼堂?”
虞莎莎轻轻点头:“好,谢谢小蔓姐。”
“你谢我好多次了,别客气。”曲蔓在她站起来时扶了一下。
虞莎莎把高跟鞋收进袋子里,曲蔓提起地上的花束。伤口还是疼,虞莎莎走得不太自然,曲蔓也慢慢走,配合着她的步调。
虞莎莎上车时,曲蔓在后面张手挡了挡,防止她撞到头。
虞莎莎没留意,曲蔓替她合上车门。
“对了,你不去书咖了?”行车中,曲蔓想起来这件事。
“嗯。”虞莎莎看着仪表台上那个晃动的卡通美少女车载摆件,短短几分钟而已,对曲蔓撒的谎却一个接着一个,“功课太紧了,学姐们总是迁就我的时间……不太合适。”
曲蔓不疑有他:“也好,省得你除了上课就是工作,都没有娱乐时间。要劳逸结合嘛,对不对?”
虞莎莎:“对。”
街景不断倒退,快到学校了。
虞莎莎压下对曲蔓的愧意,翻出手机给薛艺发了条信息,薛艺几乎秒回。
燕以曦开出去几条长街后,还是在下一个路口掉头返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赶虞莎莎下车更多是因为把对童延山的失望和愤怒移情到了虞莎莎身上,所以虞莎莎只是表露出一点点不愿意的迹象,她就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
……抛弃?被虞莎莎?
燕以曦立刻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摒弃。
绝对不可能。
太莫名其妙了,为什么会对虞莎莎起这样的念头?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情绪不佳,虞莎莎为什么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话安慰她?她明明很会撒娇,今天怎么就要唱反调?
燕以曦想着想着又不甘愿,难过的是自己,回头找人的还是自己。
她回到虞莎莎下车的地方,虞莎莎已经不在这里了。
燕以曦没有停顿,直接把车开往S大。
迎新晚会就要开始,学生们按班级列队,陆陆续续进了礼堂。礼堂外人不多了,虞莎莎抱着花从曲蔓车上下来。
“重吗?需不需要和我换一束拿?你们这一束大得好夸张。”曲蔓提议。
“不用的,我捧得动。”虞莎莎和她并肩而行,走了几步,虞莎莎把花束往旁边移了移,低头去看鞋,曲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就笑出了声:“……怎么这么可爱的?”
“是呀……”原来拖鞋上的那对兔子耳朵,在踩下去行走的时候是会竖起来的,刚才她们竟然都没发现。
两人边看边踏上了礼堂台阶,忽然有只手从下方伸出来,拽住了虞莎莎的手腕。
虞莎莎毫无防备,半个身体都被拽得往后转,花束险些脱手而出。
曲蔓跟着她回头,看见了立在台阶下的燕以曦。
燕以曦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地拽着虞莎莎往回走,她步子迈得大,虞莎莎被拽下台阶:“阿绰,等一下,阿绰……”
电光火石间,曲蔓捞住虞莎莎的另一只胳膊,虞莎莎被两人前后拉扯着,怀里的花束“吧嗒”坠地。
“阿绰,你是有急事找莎莎?”曲蔓上前两步,语气和缓,“晚会要开始了,要么——”
“你放手。”隔着虞莎莎,燕以曦第一次用这种不客气的口吻对待曲蔓。
“……”曲蔓皱眉,她不懂燕以曦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她究竟要对虞莎莎做什么。
“我来了我来了!”刚好目睹了经过的薛艺嚷嚷着从台阶上飞奔而下,捡起掉在地上的花束,从左到右依次向曲蔓和燕以曦问好:“姐姐好!姐姐好!”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
薛艺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冲虞莎莎使眼色,比着唇形问:“你的两位姐姐为你吵起来啦?”
虞莎莎好像没看见。
薛艺:“……”
曲蔓没有如燕以曦所言的那样放手,而是以一种保护者般的姿态挡在虞莎莎身前:“阿绰,有话好好说,别为难莎莎。”
“为难她?”燕以曦冷白如玉的脸上蓦地浮现一抹坏笑,她微微倾身,对虞莎莎道:“小蔓姐好像对我们之间的事很好奇,虞莎莎,那我就当着她的面说了?”
虞莎莎和燕以曦目光交汇,曲蔓神色疑惑。
不被在意的薛艺弱弱举起手,插嘴:“那个……莎莎,我,我把花拿走了啊。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去做嘛,你忙你的,我们回头再见了。”
一瞬间,曲蔓看向薛艺,燕以曦也看向薛艺,薛艺捧着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礼堂。
虞莎莎:“小蔓姐,我……”
虞莎莎一出声,曲蔓又把视线移回她身上。
薛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是来接花的,所以说虞莎莎本来就没准备去晚会,而是有其他事要去做,——和燕以曦有关的事?
虞莎莎慢慢开口:“我和阿绰是还有一些事,要去做。……小蔓姐,今天谢谢你。”
燕以曦冲曲蔓扬眉。
虞莎莎都这么说了,曲蔓不得不松开手,“不用客气……”只是她还在担心虞莎莎被燕以曦欺负,“如果……如果你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打我电话。”
虞莎莎挤出一个笑:“小蔓姐,我们先走了。”
曲蔓站在原地,看燕以曦和虞莎莎都上了车,车子开远了,她紧锁的眉头都没能松开。
燕以曦一路都没有再说话,虞莎莎找出自己的身份证,小心翼翼递给她,她视若无睹。
两人回了澜声林邸,燕以曦始终独自走在前,直到在玄关处换鞋时,她发现虞莎莎脚上的拖鞋:“你穿的什么东西?”
虞莎莎:“……拖、拖鞋。”
燕以曦:“哪来的?”
虞莎莎没做声。
其实不难猜,她们只分开了这几分钟,而曲蔓是唯一的变数。
“她给你的?”燕以曦确认。
虞莎莎去牵燕以曦的手:“阿绰,你听我解释……”
燕以曦挥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脱掉。”
虞莎莎忙不迭换上家里的拖鞋。
燕以曦:“扔了。”
“……”虞莎莎看着那对小兔子耳朵,缓缓道:“好。”
虞莎莎似有不舍,燕以曦头疼加剧,她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抬指捏住虞莎莎的脸颊,把她提来自己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你究竟在想什么?”
虞莎莎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燕以曦不为所动:“不是要解释么?说啊。”
她目光晦暗,分明很生气,可是声线甚至谈得上温和,虞莎莎拖着哭腔:“我的脚磨破了。”
燕以曦一怔。
虞莎莎露出脚后跟处的创口贴给她看,燕以曦松开她的脸颊:“怎么回事?”
虞莎莎从袋子里拿出那双高跟鞋。
燕以曦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潮湿黏腻的负面情绪里,她拿走高跟鞋,连着那双拖鞋一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不要扔……”虞莎莎追过去,捡出垃圾桶里的高跟鞋。
头痛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燕以曦边摘首饰边往主卧走,她推开衣帽间的门,把摘下的首饰收进盒子。
虞莎莎跟着她,还在解释:“所以小蔓姐就去便利店给我——”
燕以曦嗤笑:“她是你哪门子姐姐?”
虞莎莎结结巴巴:“……她,她是秾秾姐的朋友,所以、所以我才……”
燕以曦撑着首饰柜:“燕霈是我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虞莎莎:“……”
虞莎莎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大脑又被按了暂停,因为燕以曦的这句话而无法运转。
是啊,能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不过是一个在燕霈上门时,只敢躲去保姆间的用金钱就能买到的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
燕以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虞莎莎,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你就在这待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直到燕以曦关门出去了,虞莎莎才如梦初醒般去拉门,厚重的门扇却纹丝不动。
“阿绰?阿绰!”虞莎莎脸上血色尽失,她惊慌地拍门,“不要,不要关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出去吧,求求你,让我出去!”
门外只能听见一些微弱的呼声,燕以曦拆开止疼药,吃了一颗。
虞莎莎急促地呼吸,眼前宽敞的衣帽间陡然在她眼前扭曲,天花板上华贵的吊灯好像要压下来。她不清楚是自己在变大,还是衣帽间在变小,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入水底,窒息感无处不在地笼罩着她,她像被关在一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