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雪按捺不住了,迈着小短腿跑向燕以曦,童延山阻止不及:“小雪!”
童雪拉起燕以曦的手,学妈妈的话,甜甜地邀请她:“小姐姐,陪小雪一起切蛋糕嘛!”
热烘烘的小手一触到燕以曦,燕以曦浑身就止不住起鸡皮疙瘩,她迅速甩开了童雪,几乎是咬牙切齿:“滚开。”
童雪瞪圆眼睛,下一秒就委屈地瘪起了嘴。
童延山就知道燕以曦这次来不会有好事,眼看他要动怒,江慧连忙握住他的手,勉强维持着微笑:“没事,没事,都是孩子。”
她朝童雪示意:“小雪,来妈妈这里。”
童雪抽抽噎噎地迈步:“妈妈,妈……许愿都是骗我们这种小朋友的对、对不对?我都许愿了,小姐姐还是不喜欢,不喜欢小雪……总是不喜欢小雪,哇呜呜呜……”
她是真的伤心了,越哭越大声,江慧心痛地蹲下去给她擦眼泪:“不哭哦,小雪乖。”
童延山实在见不得童雪满腔真心被践踏,他怒指着燕以曦:“孩子一年就过这一次生日,你非要今天来闹事!”
在厨房准备生日餐的保姆听声儿不对,探了探头,又缩回去。
“想赶我走啊?急什么,”童雪哭时燕以曦皱了皱眉,这会儿又恢复漠然的神色,“我的东西在哪里?”
江慧闻言起身:“我去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我收去你的房间了。”
“用不着,”燕以曦看都没看她,“我认识路。”
她转身往楼梯处,真是难为他们,居然还把她的房间留着。
燕以曦推开房门。
她心中有怨气,故意上门给童延山和江慧添堵,结果她自己也并不痛快。看他们一家幸福美满,就好像是在讽刺她这么多年的争闹就是场无人在意的笑话。
燕以曦不想再浪费时间,霍明雩的吊坠被江慧放在了书桌上,她拿了便要走,脚尖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有风掀起书桌前的窗帘,燕以曦垂眸。
书桌下的地板上,躺着一副相框,封镶的玻璃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
那是燕令仪过世那一年,她们母女唯一的一张合照。
餐厅里,童延山和江慧一起耐心地哄童雪。
“宝贝不哭了,好不好?”江慧温柔地抚摸童雪的后背,“你不是明白的嘛,这个世界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愿,总有一些遗憾——”
“你们是不是在这住久了,忘了这里其实不姓‘童’,而是姓‘燕’啊?!”燕以曦提着碎裂的相框往餐桌上扔,“咚”的一声,碎玻璃四溅,才刚止住哭声的童雪又被吓得哇哇大哭。
童延山见状,一点就着:“燕以曦!你又发什么疯!”
“这是燕家的房子!你们甚至连我跟我妈的一张合照都容不下?”燕以曦悲愤交加,“你们这么过河拆桥,就不怕半夜做噩梦?!”
江慧当即捂住童雪的耳朵,抱起她往厨房:“宋妈,宋妈,带小雪出去玩一会儿。”
她把童雪交给保姆,又脚不沾地地折回来,试图让燕以曦相信自己:“阿绰,你先消消气,这个相框昨晚还是好好的,我把快递放在书桌上之后,还特地擦过尘。”
燕以曦冷笑质问:“不是你们做的,那是我自己摔成这样来污蔑你们的?”
江慧语塞。
“她今天就是来挑事的,你不用跟她浪费唇舌!”童延山拉住江慧,额头青筋直冒:“燕以曦,要是你妈妈泉下有知,知道燕家把你纵得这么无法无天没有教养——”
“你闭嘴!”燕以曦翻脸喝止,“你没资格跟我提妈妈!”
她掐紧手心:“对,我是没教养,我妈妈过世早,至于我爸,我也早当他死了!”
童延山被她气得眼前发黑,他指着大门方向怒吼:“你给我滚!”
燕以曦甩上门,院子里的童雪立刻藏在保姆身后,只露出一只泪汪汪的眼睛瞅她。燕以曦冷眼扫过来,小姑娘一激灵,把那只眼睛也藏了回去。
燕以曦上车,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她翻下化妆镜,镜子映出她泛红的眼圈。
燕以曦忍不住骂了声,等到觉得自己平复得差不多,才踩着油门上街。
经过S大时,她找出手机给虞莎莎打电话。
接到燕以曦的来电时,虞莎莎正捧着花束从花店出来。
迎新晚会就在今天,段小柔和薛艺去陪方绘化妆候场了,她被大家委以取花和献花的重任。
“在哪里。”燕以曦的声音传递出的情绪很不对劲。
“……在北校门这边的一间鲜花店。”虞莎莎恹恹的,燕以曦难得在周中找她,她停下了脚步,站在街边听电话。
燕以曦视线往右,看见了不远处的虞莎莎。
虞莎莎怀里的那捧花很大,更衬得她玲珑娇小。然而她小小的躯体内却好像蕴藏着神奇的能量,燕以曦只是看见她,心里那股盘旋不去的难受就缓解了好多。
燕以曦把副驾上那副碎裂的相框移去后座:“上车。”
虞莎莎摸不准她发生了什么,略作迟疑后,还是听话地钻进了车里。
燕以曦一路往前开,嘴唇紧抿,看样子并不准备说些什么。
车子载着她们,把S大远远抛在了身后,虞莎莎想了想,开口道:“阿绰,我们是要去哪儿?我待会儿得——”
燕以曦打断她:“身份证在不在身上。”
虞莎莎:“……在的。”
燕以曦:“给我。”
虞莎莎去翻包包:“要身份证是……?”
燕以曦:“去H市。”
虞莎莎停住手上的动作,震惊地看着她:“……现在吗?”
燕以曦默认,转动方向盘变换车道。
虞莎莎不找身份证了,她焦急地说:“阿绰,我明后天每天都课满,教授很严厉的,如果我无故缺课的话,期末会被……”
在燕以曦越来越没有温度的目光中,虞莎莎渐渐消音。
一颗心恍恍惚惚地往底下沉。
燕以曦根本不在乎她会怎么样,燕以曦从来想的都是自己要怎么样。
虞莎莎脸色泛白的同时,重新找回了声音,她缓慢地说着:“……阿绰,学校的迎新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方绘有节目,我们寝室一起给她准备了这束花,是要等她表演完献给她,祝贺她演出成功的……”
燕以曦握紧方向盘:“你啰啰嗦嗦想说什么?”
她的语气中满是厌烦,虞莎莎胆小又乖巧,肯定知道要就此闭嘴,什么都不再提,谁知这回虞莎莎却出乎意料地继续说道:“我想说,现在……现在我得回学校,我得把花送回去。”
燕以曦猛地把车停在路边,强大的惯性使得虞莎莎的肩颈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我只想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能够安安静静在我身边待着,就这么为难吗!?”燕以曦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她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深吸一口气,压低嗓子,“下去。”
虞莎莎愣了愣,对燕以曦说的话感到手足无措:“阿绰,我,我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想——”
燕以曦降下车窗,抓住虞莎莎手中的那捧花,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
“阿绰!”虞莎莎惊呼,赶忙推开车门去捡,然而她双脚一落地,燕以曦便开车走了。
“……阿绰!”虞莎莎跟在车后追,燕以曦在十字路口转向,车身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那束花还孤零零地躺在街边,虞莎莎往回走,越走越痛,这时才发现跑动间高跟鞋把脚后跟磨破了。
燕以曦给她准备了很多衣帽鞋袜,因为要上台献花,所以她挑了这一双带出澜声林邸,今天是第一次穿。
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反复割裂伤口,虞莎莎疼痛难忍,她干脆脱了鞋,把鞋抱在怀里,光脚走着去捡花束。
薛艺问她有没有取到花,现在到哪了,虞莎莎很简短地回答:“马上到了。”
然而下一秒,她却撑着额角坐在了街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莎莎?”
车轮声,车门关合声,脚步声……虞莎莎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
曲蔓蹲下,意外又心痛地看着光脚坐在路边的虞莎莎:“……莎莎,你还好吗?”
第37章
虞莎莎在泪光中认出来的人是曲蔓。
“小蔓姐, 我……”虞莎莎乱无章法地擦泪,“我就是脚后跟被鞋磨破了,疼, 疼才哭的。”说着她就要把鞋穿上。
曲蔓按住她的手:“别穿这双了。莎莎, 你等我几分钟。”
曲蔓去了街边的便利店, 又去了便利店旁边的药房, 回来时手上提的袋子里有一双家居拖鞋,一盒碘伏和一袋创口贴。
她把拖鞋放在虞莎莎的脚边, 柔声说:“穿这个吧。”
粉色的拖鞋,鞋面两侧缝着一对兔子耳朵,虞莎莎已经止住了眼泪,哑声道:“谢谢。”
曲蔓:“不用~”
她拆开碘伏,想为虞莎莎涂抹伤处,虞莎莎往后缩脚:“小蔓姐, 我自己来吧。”
曲蔓没有勉强,把碘伏递给她。
虞莎莎忍着痛消完毒,曲蔓又把撕好的创口贴给她。
“还很疼吗?”她问虞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