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李老师没少当做全班人面前表扬他,可同学几乎个个都讨厌他,火箭班虽说都以成绩实力说话,为此大多数学生沉浸在读书中的,几乎不问窗外事,可总有几个爱嚼舌根子的,没少在他背后编排一些莫须有的坏话。
楼斐是个聪明人,焉能擦觉不出班上男女同学对自己厌而远之?但他孤傲不群惯了,在他眼中,同窗之中义结金兰、称兄道弟的,无非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什么闺蜜弟兄,各取所需之后分道扬镳,极其脆弱的关系罢了!
而当得知三班出了个昝三邻之后,顿觉浊世中亭亭一青莲迎面而来,世间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经历与气质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他陡然生出了一份相见恨晚的情愫,虽然彼此素不相识,却早将昝三邻引为知己,可惜相识也要有契机的出现,而这样的契机尚未来临,他所赞赏的昝三邻已经自甘堕落,沦为了与石毅、温良之流无二的随俗浮沉之徒了。
当他看到昝三邻与邱粤勾肩搭背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悲伤莫名,像是被信念狠狠摆了一道,悲怆之余,陡然生出了浓浓的“平生知心者,屈指能几人”之惆怅。
昝三邻怎知他这些历程?被他来势汹汹的质问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啊?什么?”
楼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邱粤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帮他取睡衣?取悦他能得到了什么奖赏吗?还是说,奴性这种东西,只要有甜头就抹不尽的恶根性?”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被羞辱了一般,人类的恶劣性所寄托的土壤,竟然出现在自己一度极其认可的人身上,简直是打脸的方式暗讽自己有眼无珠!
“你……想多了。”看来楼斐对邱粤的成见很深啊!当然这或许是楼斐的个人原因,光看石毅与温良两人对邱粤与楼斐的态度就知道,简直天壤之别嘛!此刻昝三邻终于理解了432室的人提及楼斐其人时那副相顾无语的表情了,原来志不同果真不相为谋的。
“举手之劳的事,谈不上什么奴性不奴性,”昝三邻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面包装,那大概是楼斐的晚餐,“正如你买了一箱泡面却发现开水没了,恰巧我有开水,我分你一份开水,举手之劳罢了,难道你能说你用了我的开水,自己就是奴性的土壤么?”昝三邻个性温和的人,鲜少一针见血凭一言之狠置对手无言以对的境地,实则楼斐攻击的是邱粤,他一时抑制不住情绪,才有了方才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的一席反嘲。
楼斐惊讶至极,眸光点点,他惊诧于昝三邻列举的比喻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可又心生不甘,是的,他曾引之为神交的人,居然为了那个他不屑一顾的邱粤而贬低他!
邱粤没出现之前,高一(2)谁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他也习惯了渺若蝼蚁的人膜拜自己时带着的赤城目光,他没有竞选班长职位,是因为他亲自看到了高一(3)班的老班钦点昝三邻为副班长的场景,他不止一次幻想着李老师也如同蓝老师一样费尽心思将他捧上神坛,接受蝼蚁浮游们的虔诚叩拜。可惜他错了,他没等到李老师的三顾茅庐,设想好的三催四请的桥段更没发生任何一段,李老师轻轻巧巧就一句“纪律委员楼斐”就掐灭了那些日子里他构想起来的海市蜃楼。
他好不容易从不得志中打起精神来,邱粤却出现了,他虽没有担当班上任何一职班干部,却以横空出世之势摧枯拉朽般凭借绝对的优势击败了自己被李老师举荐进入了学生会,一举折取了几个学生会部门之职,成为了高一(2)班的新宠,势头一时无二。
这也罢了,他去应证学生会,进入了纪检部的复试,可结果却是被刷了下来!同是纪检部的邱粤虽然没有担任这次的面试官,楼斐无法抑制自己不去猜度自己是受了邱粤的嫉妒,被暗箱操作刷了下来,否则凭自己各方面的出色表现,纪检部的人不蜂拥而至抢夺自己才怪!
他确实恃才傲物,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他有资本瞧不起别人。可他无法忍受邱粤的锋芒毕露,如此愈显得低调的自己黯淡无光,成为他最好的衬托。
昝三邻看向楼斐,眼前之人眉目颇为清秀,挺鼻薄唇,不苟言笑,如果性情和善些许,应是胜友如云,指点江山,不失为恣意潇洒的人生美事!可他偏偏剑指偏锋,孑然独立,宁愿踽踽独行,也不愿随波逐流。
与他道了声晚安,昝三邻快步跑回寝室,他挂念着还赤身裸体与冷水搏斗的邱粤,不愿与楼斐多待一刻。
“怎么这么迟!我都冻死了!”邱粤埋怨道,单纯因为昝三邻离开太久生出了不满。他刚刚敷冷水时身体兴许会冷得打哆嗦,越洗越适应了水温,即便浴室的门缝有寒风灌入,他也不觉得丝毫冷意,反倒愈加的舒畅清爽。
“你冻死了,我便殉情。”昝三邻轻飘飘地说。
邱粤刚接住他递过的衣服,动作却一滞,一件不知是上衣还是裤子掉落在湿漉漉的地板兀自不知,炽热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难得表露真情的昝三邻,缘定一生,得之不易。
第51章 第一桩白事
两位情投意合且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共处一室,多少柔情似水痴缠如蛊淫靡欲死皆不足润笔于浓墨,只当天色大亮时,麝腥的气味渐渐消去,地上丢弃着几条大码的黑白内裤,不细看全然发现不了均沾了或已凝固或粘稠未干的黄色液体。
急促的敲门声震天响起,金鑫元气十足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开门,开门!邱粤,我知道你在里面!昝三邻,昝三邻!快开门!出大事了!”
邱粤拧着眉睁开惺忪的眼睛,户外的阳光透过廊道映入紧闭着的透明玻璃窗,倾泻了一地细碎的金色,怀中人眼皮动了动,显然对敲门声也有感知,只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精力,身体过于疲惫,神志依旧沉浸在香甜美梦中难以自拔。
为怀中人拉好了被子,邱粤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钟已跨到了9的数字里,他的生物钟今日也罢工,平时6点准时醒来晨跑,风雨不改。
淫欲亏身奈若何?昨夜若非昝三邻抵死守护最后的防线,他早就榨干了驱壳,像个纵欲过度的色情狂一样非压着意中人大战到天亮不可。
“别吵!”邱粤低叱了一声,初醒的嗓音低沉喑哑,威慑力却十足,门外的金鑫似乎感受了邱粤散发的低气压,手指一收,敲门声戛然而止。
昝三邻从鼻子里哼出了几个无意义的慵懒音符,梦太美好,身体太暖和,他沉迷其中不愿醒来。邱粤在他光洁的额上轻吻一下,低声安抚道:“没什么事儿,还早呢,你再多睡会儿。”像是受了蛊惑,昝三邻只是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续沉入甜美的梦境里,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得趣的好事,唇边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轻手轻脚爬下了床,邱粤迅速收拾了犯罪现场,将昨夜随意丢下的内裤匆匆塞入枕下,他习惯了裸睡,在只有昝三邻的502室里更享有了特权,像个初入浩瀚宇宙的探寻家沉迷于奥妙的真谛里缠着昝三邻的身体彻夜不休,泄了几次精,尤未满足,最后索性连裤衩也懒得再换,若非顾忌誓言没敢冲破最后的那道屏障,怕是彼此的初次就要互相交付了。
或许昨晚的荒唐事做多了,晨起的勃发并不明显,邱粤换上昨日的衣服,开门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金鑫白了他一眼,见他轻轻阖上502室的门,唯恐惊醒屋中人,不免唏嘘,这已日晒三竿了,昝三邻的大好光阴啊,再睡可要意志消沉了……这也罢了,邱粤大步来至楼梯拐角处,彻底阻隔了所有的声音惊扰502室的睡梦人。
“什么事?”邱粤拧眉问,他有点后悔昨天不该在回校的途中用手机上网与在线的金鑫闲聊几句,透露了与昝三邻在一块过元旦的信息,不然他绝对找不上502室。
“庞主任死了。”金鑫简洁地说。
邱粤眼皮一跳,有点反应不过来:“谁?”
“政务处的庞主任,庞国辉!”金鑫强调。
“他?死了?”邱粤愣了愣,脑中迅速闪过庞国辉眯着细小眼睛计算的脸庞,顶贪婪的一个人,大概尚未到知天命之年,管辖学校的大小政务,没少对普通班的学生实施法西斯政策,那些被他处置过的学生对他又恨又畏,给他取了两个绰号,挖苦时称他“庞国师”,深恶痛绝时骂他“庞老贼”,一直沿用至今,不过这些绰号将要在校园里销声匿迹了。
“怎么死的?”邱粤揩了揩眼角,大致明白了金鑫要传达的意思了。学校的领导无故猝死,校方自然想尽早了却此事,吊唁火化,一揭而过。然而元旦假日里,提前回校吊唁庞国辉的学生人数恐怕堪忧,届时各方人士纷纷到场慰问家属,或许混有报刊杂志的记者也说不定,育人数十载的资深教师过世,前来吊唁的桃李却寥寥无几,校方也怕失了体面,只能召回学生会成员充当人数了。
金鑫冷笑道:“说是日常工作太繁忙,猝死的,”明明周围不可能出现旁听者,金鑫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听说昨晚跟几个重要人物拼酒,喝到半夜醉成了烂泥,被人送回家后倒在床上,天亮时他老婆才发现他没了气息,身体已经冷了,急送医院后宣告死亡,说是脑溢血没及时送医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