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莜看着手上的卡片,和几位急诊医生一起做起分类工作。
紧急组给红卡,立刻拉去做紧急处理,有必要第一时间送上救护车。
延期组给黄卡,这一批放在紧急组之后,伤势不轻,但没有红组那么严重,可以稍缓处理。
轻伤组给绿卡,他们大多只是皮肉伤,能够说话走动,有些虽然满脸是血,但也不过是擦破了头皮。
死亡组给黑卡,代表不可挽救的伤员。其中的人可能还暂时有着气息,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边不行了,看来是有颈椎伤,呼吸恢复不了。”一位中年医生把黑卡放到躺在地上的孩子身上。
周莜心中刺痛,她立刻转身走开,不想看到黑色的卡片。
比起陆柏乔,周莜内心更坚强一些。但她不知道自己崩溃的那一点会在哪里,所以周莜的内心一直很害怕。
特别是此时此刻,她尤为害怕。
“听我的话,眨两下眼。”周莜在一位女性伤员面前蹲下来,举起手指,“告诉我这是多少?”
听到准确的回答之后,周莜松了口气,递上黄色卡片。
伤员分类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结束后所有医生与护士立刻投入处理工作,竭尽全力,颇有拼命的架势。
周莜脚不沾地,她的小裙子从混乱的现场这头飘到那头,她的心脏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小腿开始打颤,长时间做胸外按压是需要大量的体力的。
没错,本来今晚她是去约会的。李跃刚和她告白,两个人在外待到了九点半多,她开心极了。最后还是李跃提出来时间不早了,要把她送回去,自己还有大夜班要值。
周莜住在金门大桥的边上,和李跃隔江相望。
她从刚才起就没在医院里看到李跃,心想着他可能已经跟别的外科医生去做手术了,就没有多想。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她是不敢多想。
但现实向来残忍,多余的念想都容易成真。
两个小时后,凌晨一点十五。
陆柏乔处理完了一位病患的烧伤,注意到大厅角落里被盖上塑料布的几排担架。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瞥到了边上的一只手。手腕上箍着三圈黑色的头绳。
陆柏乔一阵心慌,突然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可能,没有这种可能性。
滨海城一定还有一个人也喜欢在左手上箍三圈头绳,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陆柏乔走过去,僵硬地掀开塑料布,看到了一张被烧得焦黑的脸。
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用皮筋绑在脑后。
身高一米八,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就算留海被完全烧掉,脸上的皮肉也已经被碳化,陆柏乔也说得出他的名字。
“李跃……”
陆柏乔的手猛地一抖,塑料布盖回了尸体的头上。
“李跃……李跃,李跃,李跃,李跃,李跃,李跃,李跃啊!!!!!李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地嚎哭起来,声音却很快被大厅中众人的呻.吟与悲鸣所淹没。
太痛苦了,他甚至怨恨起自己的身份来。
周莜回到九院的时候,正好两点十分。
他的膝盖因为之前跪着做了两个小时复苏的关系,早就磨得血迹斑斑。有点疼,但还能忍着。她看到陆柏乔正给角落里的年轻人换药,于是一瘸一拐地走上去询问他:“小乔,你有看到李跃吗?他是不是还在做手术啊?”
她认为陆柏乔会一脸不耐烦地回答自己“是”,却没有等到那个答案。
陆柏乔指了指墙边的担架,就不再说话。
他甚至不敢回头,因为此刻的他脸上已经涕泪横流,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但即便如此,也要继续手上的工作,但这副样子,不能给周莜看到。
他背过脸去,走到其他伤员中间查看情况。
这个时候,他突然不应景地想起李跃的身世背景来。
一边有一位表情祥和的短发妈妈,看到陆柏乔过来了,笑着和他搭话。
“你说人生是不是很操蛋?”她笑着跪在病床上,身子向后仰,“人生真的太他妈操蛋了。”
放在平时,说这话只是不顺心。但是这位,怀着身孕的短发女子此刻正被串在一根细钢筋上。她把身子往后仰,尽量让钢筋远离自己的子宫。
整间急诊室内极度忙乱,几乎成了第二事故现场。短发的女子却保持着瑜伽姿势跪坐着,平心静气。此时此刻,陆柏乔觉得没人比她有资格说这句话。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有资格。他把目光移向放在地上的一排担架。左起第三个面目全非,绑着头发的年轻男子,他的手指都被烧成了炭黑色。
李跃,现在你也有资格骂这句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我按着良心说一定是HE,谈恋爱绝对甜。
医生文总会有些生生死死,所以之前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记得留评啊,不要给我寄刀片_(:з」∠)_
☆、第二十七回
辛海告诉过陆柏乔,这世界上存在轮回。人死了不能复生,但能轮回。他们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结束了过于短暂的一生,但灵魂还活着。所有记忆都会保存在某一处,等待他们再次死亡时全数返还。
陆柏乔笑着给了他一巴掌,说他是不是算命算多了开始得癔症了?这话也有道理,但这么肯定的语气,换谁都不会相信的。
两人当时都喝了酒,说起话来嘻嘻哈哈的,当真了反而就输了。
现在陆柏乔却宁愿这些闲言醉话都是真的。
厉柯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急救人员,手术服衣角处还有着上一场手术病患留下的血迹。
这是一一根直径二点五厘米的圆口钢筋,从她的左后侧腰部刺入,从剑突下穿出。她才刚刚送来没多久,仅做过初期的止血工作。
而当厉柯严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他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能登老板?”他一脸不可置信,看向担架上脸色苍白,却仍死撑着的短发女子。
“是我啊厉医生,”能登小势挤出一个微笑,“这回就麻烦你帮帮忙啦,这孩子怎么都不能受伤啊。”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
能登小势,二十七岁的小初人。是他经常去的那间“哈子食堂”的老板。
她是一位非常独立的女性,怀着身孕漂洋过海,在滨海扎根,盘下了这间风味食堂,还打理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
“你先别说话,我来给你想办法!”厉柯严对着身边的几位看护师下了命令,“带去做胸腹部CT,立刻马上!另外叫胸外的易一星,普外的陈北海,泌外的丁岳和妇科的孙姣莓过来!”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直接拔出钢筋会造成二次损伤,很可能会波及胎儿,所以必须立刻会诊,并立即手术。
“手术室还有空的吗?刚才结束的那间打扫完了没有?”厉柯严推着能登小势的担架床,朝里面喊了一声。
“马上就好!您别急!”清洁组的人员慌慌张张,推着小车往里面跑。
他本还想问能登什么,却看到她已经开始神色恍惚,似乎是快休克了。
能登小势对他来说是位很重要的朋友,就算是厉柯严,此时也紧张地擦了好几回额角汗水。门外又来了两辆救护车,顿时室外又嘈杂起来。
就在此刻,他忽然瞥到正在一边机械动作的陆柏乔,还有跪在不远处的周莜。他的两个徒弟因为李跃的死亡精神几近崩溃,已经六神无主了。
厉柯严半个小时前刚知道李跃的死讯。当时他正在给病人的肝脏做修补,手顿了两秒就恢复了动作。
“你这是什么表情?要生了还是要死了啊?”厉柯严毫无情面,从背后用力拍了陆柏乔一巴掌。
陆柏乔回神过来,看着自己的导师。
一瞬间竟然是想哭。
厉柯严来不及等他作反应,对他说:“周莜已经没用了,你赶紧过去帮忙!”
“还活着的人和已经去世的人哪个更重要,你自己掂量!”
厉柯严丢下陆柏乔,推着能登小势跑进了走廊。
陆柏乔站在原地,只觉得背上火辣辣地疼。
活人和死人,哪个更重要?
废话,当然是活人了啊!
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性,才有获得更多,失去更多的可能性啊!
就算再怎么难过,死者也不可能复生,就如同流走的时间,爆发的灾难,无法回溯。
想要活下去的人还有那么多,怎么可以辜负他们?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迅速脱下已经脏掉的外套,换上干净的防护服,跑向救护车。
这一刻应该要做什么,他终于清楚了。
“心前区刺伤,22岁!伤后大约一小时,创口位于左锁骨中线第四肋,长约0.5厘米,估计是四溅的玻璃所伤!”急救队员对前来接应的陆柏乔说完了情况,把男性病患推入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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