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尊不尊的,我不要演。”程夜本来就窝火,此时撂挑子不干了,坐沙发上看报纸去。
白沐霖就哭了。
程夜被他吓了一跳。
白沐霖经常要哭的,动不动就掉眼泪,但这次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眼神很绝望。这种表情出现在白沐霖身上,程夜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这个绝对不是我家沐霖。”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
可是白沐霖站在那里静静地流泪,没有试图攻击他,也没有人格切换后的不适和迷惘。他只是哭了一会儿,将眼中的怨恨投向了一旁的茶几。
这个动作是他特有的,程夜据此确定了他的身份,走近了想碰碰他,谁知道一把被他打掉了手。
“怎么了啊?”
“你是不是不要跟我一起过圣诞节了?”白沐霖哽咽地问。
“没有啊。”程夜深感这个罪名太大,和“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等同,是自己所不能背负的罪孽,赶忙撇清,还要以手指天自证清白。
“你不要骗我了。”
“我没有啊。”程夜小心翼翼拉他坐在身边,像任何一个直男一样,关键时刻觉得词汇量根本不足以表达真情实感。
“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白沐霖含泪控诉,“你因为我改嫁给柳闻止,你就不对我好了,你这个畜生!我还怀着你的宝宝!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要我了么?”
程夜:“??????”
程夜头都大了,同时肺都气炸了。
这他妈说的都是些啥?!
他一大清早的,从见到白沐霖起,就想跟他聊柳闻止的事情,但是白沐霖说什么来着?“今天是程尊和白小飞之夜”、“你昨晚没准备现在还叽叽歪歪”,是不是他说的,是不是!
然后什么叫做“因为我改嫁给柳闻止,你就不对我好了”?这他妈的按照道理他就是不能再对白沐霖好了啊!他都他妈是别人的老婆了,他们这是在偷情啊!当初是他说分手,分手就分手,现在自己只是拒绝个角色扮演,所有的锅都是他的了?
还有什么“你这个畜生、我还怀着你的宝宝”!知道怀着他的宝宝,就嫁给他啊,婚宴都定好了的!
最后那个“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要我了么”,他妈的难道他要偷一辈子情么?!
好好的夫妻不做,非要偷情,非要偷情,非要偷情!偷情偷出瘾头来了!
要是换做别人说话那么没道理没逻辑,程夜保准摸出枪捅进他嘴里,让他先吃一发子弹洗洗脑子,但是面对哭得肝肠寸断的白沐霖,他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了,只能递上杯子:“别哭了,多喝热水。”
白沐霖扭过头去:“我不要喝!你走!”
程夜僵了一会儿,把杯子放回到边桌上。
他一动,真皮沙发就吱嘎响,白沐霖以为他走了,转过身来狠狠将他抱住:“阿夜哥哥,你别走!”
程夜:“……”
程夜觉得自己在演琼瑶戏,而白沐霖埋在他怀里,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原本觉得自己离开程夜,完全没问题,柳闻止也不错的,年轻英俊又顾家,时间一久一定可以培养出感情来的。
可是眼睛一闭一睁,柳闻止就躺在了自己身边,理所当然地替代了程夜的位置,做些程夜才会做的事——这一瞬间的转变,让他没有任何时间适应,就一头撞进了理论和实践的巨大差距。那城堡一样的庄园里有两个人,柳闻止在洗漱、烹饪、照顾他,但是白沐霖却觉得孤独和不安。那是和他全然不相关的一个人,他做的再好都无法让他的世界有所起色,无法牵动他的心哪怕一丝一毫。他的所有自以为是都是空落落的,他自己的家也是空落落的,他焦急地想逃到另一个地方,一个有程夜的地方,扎进他的怀里,他的丈夫只有程夜才能做。
可是这不可能了,他狠心留下的裂痕很难弥合——程夜不再愿意扮演他曾经扮演的角色,明明这是他们过圣诞节的唯一方式了。
他们回不去了。
白沐霖缓缓松开了手,第一次惶恐地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存在代价大到连他都无法承受的错误决定,他的财富救不了他,连程夜都无法包庇他了。
正当他绝望之时,他的额头突然被小心翼翼地用嘴唇亲了亲:“到底怎么了?”
白沐霖愣了一下,继而放声大哭起来,既像是被赦免的罪囚,又像是被寻回的走失孩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要嫁给柳闻止,你就生气了,连圣诞节都不愿意陪我过……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你都……”他委屈地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得亏程夜听明白了。
他突然之间翻了个身,抓着白沐霖的双手将他按在沙发上。
“如果你觉得我不愿意陪你过圣诞节,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只是不喜欢角色扮演——今年特别不喜欢。今年我只喜欢你,你不要给我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白沐霖呆呆地仰望着突然变凶了的Alpha,扯高嘴角冷笑的时候似乎连牙齿都变尖了,像是某种野性难驯的肉食动物。
“还有,你和柳闻止的事,我本来就他妈气死了,难道这还是我做错了?我哪儿有心情陪你玩什么角色扮演,我只想狠狠干你,干到你跑不了为止。”程夜扯开了自己的衬衫领口,俯下身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白沐霖,我会把你抢回来的……”
说完便是如狂风暴雨的一吻。程夜两个月没有跟媳妇儿过性生活,媳妇儿还跑了,身心都幽幽燃着一把邪火,要说不气那是假的,咬住白沐霖便跪上了沙发,激动地撑着靠背,将他紧紧困囿于臂膀之间。他吻得鲁莽又用力,甚至像从未接过吻一般撞疼了他的牙,白沐霖本能地要退,却被他大手牢牢禁锢着颈侧,只能拘坐着仰起头来,由他长驱直入了。程夜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角色,迫不及待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性急地在温暖的口腔里搜掠一通,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头狼,唇齿交缠间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两个人之间的温度急剧上升,气息紊乱,情欲在空气里无声地弥漫。
日前发生的荒唐事,要是换做十年前年轻气盛时候的性子,程夜都能端着枪跑去白家大宅,跟白沐霖、柳闻止同归于尽。也亏得人到三十,沉稳了一些,此时胡乱咬了他一通,得到了一星半点的餍足,便满意地离开他的唇,让白沐霖得以喘息一番。他抚着白沐霖的侧脸,细细摩挲他柔嫩幼滑的皮肤,心想:这事也怪不得媳妇儿,还是想开些,都是阿兹因搞的鬼;媳妇儿虽然作了一点,还是爱我的——我媳妇儿长得真漂亮……
他沉迷于白沐霖的美貌不可自拔,于极近处一寸寸扫视着他的五官,白沐霖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那双深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凝视着,只觉得自己是案上鱼肉。虽然在一起日久,程夜变作了一个公事公办的老干部,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生气就要对他angry sex的小畜生!近几个月似乎在床上也要恢复了往日的做派,好凶的。白沐霖回忆起被程夜支配的恐惧,小鹿般微微喘着气,红润而微肿的唇泛着一层淋淋的水光,显出一点委屈又期待的逆来顺受,不知他接下来要怎样做。
然而程夜只是小心地抱住他,全身心地抱住他,不带什么情欲用嘴唇贴着他的脸侧缓慢摩挲,一寸一寸熨帖他风雪中冻得微凉的脸,在目光曾停留的每个角落留下自己的吻。除了嘴唇以外,侧脸、颈侧也重重地与他蹭过,白沐霖被蹭得迷惑不解。
这样一来不像是凶猛而富有进攻性的头狼,倒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狼崽子。
程夜为人是极少有这种温存的时刻的。他平素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恰到好处的优雅持重,彰显着显赫的家世与让人望尘莫及的爵秩。就算在白沐霖面前,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他的高贵矜持,不显山不露水地藏好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他做出的动作近乎于依恋与示弱,他是清楚自己现在很不得体的,可他心中有很热切的想往,全身全心地去抚触、感受白沐霖的温度,肢体痴缠,在他带着乳香味的身体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白沐霖被他蹭得懵懵的,脸上显出稚态的表情,与程夜对上目光时,有些难为情地用眼神询问他做什么呢。程夜凝视着他的脸,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与他从小一齐长大,小时候觉得他是个累赘;二十岁的时候面对长长的一生,觉得他让自己失去了所有选择,对他厌烦不已;而三十岁上却爱他极深。这感情很难形容,如果非要说,那便是天造地设。
不是两块生来平整可堆砌的砖石,而是哪儿哪儿都合不上的两块顽石,经过漫长岁月的打磨,有一天突然发现互相的轮廓早已彼此迁就,你曲的地方我也愿意折,你进的地方我习惯了退,如此歪歪斜斜又严丝密缝地合上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旁人像白沐霖一样纯粹,拼了命来与自己天造地设。
空气调节器开始发挥作用,房间的温度亦是升上来了,程夜的眼睛也像是化冻的春水,有些粼粼的怜惜与情动。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他的大衣,然后是羽绒背心、毛衣、毛衣开衫、衬衫……“你到底穿了多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