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高架?
谢隽廷沉默下来,也不言声,一味盯着他。
被那么盯着,他就越知道不能避开,上去抓着对方的手,怕被追问更多细节,他赶紧转移话题,“抱歉,这次全怪我粗心大意,我保证没有下次。”
谢隽廷略微皱眉,还想再说什么,但点点从楼上跑了下来,“谢叔叔,我行李收拾好了,爸爸回来了吗?”
刚问完这句话他就看到了柏律,一个惊喜,飞快地扑上去,叫了一声爸爸。
柏律笑了笑,握起孩子的两只小手。
“你受伤了吗?”点点指了指柏律额上的纱布。
柏律只说:“在外面摔了一跤,磕到额头,医生已经帮我包扎好了。”
点点又问:“那爸爸明天就不能上飞机了是吗?”
孩子这句话问得好,柏律原本还怕自己主动提会引起谢隽廷的怀疑,这下可好,点点帮他说了。
柏律朝谢隽廷投去目光,低声道,“你实在要我去,也可以的,反正我伤得也不重。”
谢隽廷沉吟片刻,“你受伤的地方每天都要换药。”
“我在飞机上也可以自己换,不碍事。”
柏律说这句话时不免有点忐忑,害怕对方真的一口应下。
他小心地盯着谢隽廷的侧脸,一点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可这个男人还是一贯的样子,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想法和情绪。
令人不安的沉默。
“算了,”谢隽廷终于开口,“你在家休息吧。”
柏律如获大赦,但面上依旧平静,只是轻轻点头。
点点也抱了爸爸一下,还安慰道:“我跟谢叔叔会马上回来陪你。”
柏律弯起嘴角,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笑容,但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柏律躺在被子里,眼睛闭着却并没有睡着,因为在等着。可他发现谢隽廷没有像往常那样来他的房间,就算不做.爱,他也会看他一眼,说句晚安什么,但今晚却没有。
捱了半小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入睡,便起身出去,去了谢隽廷房间。
可里面灯开着但根本没人,也没有洗浴的声响,只有一个行李箱靠窗放着。柏律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又去一楼问了值夜的女佣,她说少爷跟周凌出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
柏律点点头,只好又回去,不过他并没回自己房间,还是去了谢隽廷那儿,走进去并且带上门。
他先是在床上坐着,静静地呆滞了好久。
曾经,他被关在这样的房间里度过了一个个无眠的长夜,那个人并不会经常抱他,但总会有,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现今,他深呼吸一下,下意识握紧了双拳,谢隽廷不在,他只好定睛地,用力地看这个房间,以此作为又一次的永别。
—
半小时之后,谢隽廷从外面回来,脸上却带着一种阴沉的冷意,周凌快步跟在他后面,追着劝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说不定他不会走呢。”
谢隽廷沉下嘴角,眼里阴霾渐起,却还按捺着,只是低沉道:“谁允许你不经过我就擅作主张?”
“对不起,”周凌心下忐忑,但还是镇定道:“我觉得没有做错,我想帮您啊少爷,如果这回他还执意要走,那我们就干脆让他离开算了,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留在身边,您觉得还有意思吗?他已经敢用刀扎穿你的手,以后就会是心脏!您不怕,我怕!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夫人交代!柏律本来就是危险的人!少爷何必呢,既伤害他也伤害您自己啊。”
谢隽廷的脚步短暂地一滞。
周凌果然是了解少爷的,知道痛点在哪,每每提到夫人或者那些伤人的事情,就会让人心中起波澜。这番话的确令谢隽廷心绪起伏,但他还是紧紧皱着眉,继续往前走。
直接上了三楼,一把推开门,柏律却不在里面。
该不会是晚上就已经动身了吧!
可楼下的值夜女佣说,律少爷并没有离开一步,他还下来问过,您在哪。
谢隽廷又去孩子的房间,点点在里面酣睡得正沉,只有小孩,并没有大人在。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被子像小山一样隆起,伴随着均匀悠长的呼吸,小幅度地一起一伏。
他走过去,轻轻扒下被子的一角,发现的确是柏律,他正安静地侧身躺在那里,浓密的眼睫轻轻阖着。
开门的声响也没让他醒来,似乎已经沉沉地睡着。
谢隽廷本想好好质问他,但那一刻,很多负面情绪似乎又都冰消雪融。
他对付柏律这个人,有的是办法,但又仿佛一点都没办法。
不是没有残忍地想过,收紧管制,限制他的行动和自由,把这个总想着要逃的人好好关一辈子——可到底做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柏律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背部紧紧贴着一片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气息一点点包裹了他。
他蒙蒙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谢隽廷的双手从自己的腰间穿过,绕到胸前扣住,他被他整个抱住了。
柏律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的这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遵循自己想要的毕竟最后一晚了。于是,他轻轻地、颤巍巍地抓住谢隽廷的手,往下挪了挪,放在自己腹部上。
谢隽廷把人抱了一会儿,而后张开了手掌,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在那里,柏律自己的手也轻轻搭在他手背上。
—
因为要赶清晨的班机,谢隽廷起得很早,那时候柏律也醒了只不过在装睡。
等外边彻底安静后,他起身,走到窗边,将帘子拉开一条缝。
保安将两个行李箱都搬上车,然后管家打开后座的车门,带着帽子的点点跟管家说了几乎话,应该是告别之类的,管家摸了摸小少爷的脑袋,然后点点就坐了进去。
而周凌坐到了驾驶座。
柏律想见谢隽廷最后一面的,但却没看到。
他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谢家,都没惊动楼下的女佣。不过出门的时候被保安问了一句,“律少爷这么早您去哪,需要我叫司机起来给您开车吗?”
这个场景跟八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柏律都有片刻的怔忡。
每一次,他都能大摇大摆甚至明目张胆地出去。
收回纷乱的思绪,他立刻打车去了柏礼那儿。
但真正的意外这才开始。
第九十六章 .【倒计时一·完结】
抵达之后,他轻轻地叩门,“哥哥,是我,可以出发了。”
等了一分钟都没人应,他心里咯瞪一下,开始不停敲门,可依旧没人出来。
还好柏礼之前就给他留过钥匙,他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来,打开门闯进去,进去之后发现哥哥真的不在,但行李箱却还留在屋子里。这说明柏礼很大概率都不是今天早上走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不带行李。
柏律猛然记起,昨晚哥哥就跟他打过电话,只是当时自己出车祸没接到。
糟糕!
他稳住心神,立刻掏出手机。
通了,但没人接。
柏律不停地打。
跟乔易约好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可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他还不知柏礼去向!电话里是长长的忙音,一直是通了但无人接听的状态。
柏律急死了,一怒之下将手机狠狠扔在地上。焦急的思索中,他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一一谢隽廷已经把人弄走了。
他又开始打谢隽廷电话,但航班是早上七点半的,按理说已经关机一一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柏律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在客厅遗巡一圈,到处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而后他又去了卧室。
床竟然是乱的,而且乱得很厉害。可柏律知道哥哥每次睡觉起来都叠被子,就算不整理,正常起来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除非……
他心焦地转了一圈,终于发现床沿的地板上有一些烟灰,立刻去看垃圾桶,果然,他找到了烟头。
谢隽廷从不抽烟,不可能是他。
那一刻,柏律放下心。
但哥哥不知去向,还是把他急得心绞痛。
到处都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很明显是熟人带走的,可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往离开前一大把人带走?是刻意还是巧合?!
柏礼的人际圈子并不广,也就那几个人。
他猛然想到一个人!
可就在这时突兀的铃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他把手机捡起来一看,是乔易。
“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来就是警告,“很可能一辈子都别想走。”
“……我哥不在。”柏律说。
“所以呢?”乔易单刀直入地问,“你对走不走无所谓了是么?”
柏律沉默着。
乔易等得不耐烦,正欲直接挂电话,却听到柏律说,“我现在就过去。”
两小时后,柏律疲惫不堪地赶到了郊外的绿林公园,广裹无边的场子上,停着一辆轰鸣的直升机。
他拖着柏礼的行李箱,伪装成自己的,大步地跑过去,乔易把后备门打开,柏律把箱子搬进去。
做完之后,柏律抓着扶手登机,坐在椅子上重重喘气,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