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律轻轻笑了笑,拿起其中的一枚,然后又把谢隽廷的左手抓起来,刻意停顿几秒,给这种美好的时刻留出片刻空白,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拿着戒指,轻柔地套在了谢隽廷的手指上,无名指。然后一点点、慢慢地推到指根。
大小正好。
这才是柏律最熟悉的战术,既然知道这个人喜欢自己,其实对付起来就已经简单很多,这时候硬碰硬不停地消耗对方爱意反而是愚蠢的,真正的必杀技是爱情和温柔,只要甜言蜜语地伪装一阵子,让他掉以轻心,最动情也就是最毫无防备的时候,再给出重重一击。
对付曾经的手下败将而已,柏律有这个自信。
—
晚餐总是可以保持一种相对安谧的氛围,柏律斟酌了下,觉得自己得探探底,于是开口道:“厌倦了吗?”
他们俩之间的对话有时候就是这样,去头掐尾,外人一头雾水,只有他们两个人很清楚。
谢隽廷说:“我挺满意,除了偶尔几点。”
看来这是回答不厌倦的意思。
柏律虚虚地笑了下,“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折了我两根指骨,隔三天后我说我喜欢你,当时你应该没信,后来呢,你还是把我推开,说明也没信。我喜欢我哥,这并不是爱情,是的,我现在自己也承认,但是你想过吗,你对我,或许也是这种感情并不是爱情呢?所以……你总会有厌倦的一天,对不对,更何况你跟我之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情。”
谢隽廷头都没抬,只道:“继续。”
“在你看来,你对我做的这些事,从八年前到现在,你有什么感觉?经历了这些之后,你认为还是感情吗?”
谢隽廷静默片刻,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理解爱情,也不想仔细辨别。不过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不择手段地完成一件事,包括强制把人留在身边,就足以把你原本的感情扭曲。”
柏律看这架势以为有戏,抿起唇说是,“任何感情想保持原样都很难,除非把它装到保险箱里,不受任何摧折,既然已经扭曲,不如放……”
话还未说完,就听谢隽廷说不,“我喜欢强硬直白的手段,而且我希望所有事情都按原则来任何人都不许违背。柏律,你跟我已经结婚了,越不能让你跑了,对我而言,看住你,就跟抓犯人一样,是职责。你敢违背,我就敢不择手段对付你,让你乖得再也不敢放肆。如果我不喜欢强硬,那当长官干嘛?”
谢隽廷越往后说,柏律就越发感到震惊,最后,他怔忡地用力瞪着他,一时竟哑口无言。
“我有的是耐心陪你耗,不管是把你抓回来还是让你怀孕,我都是喜欢这么做的,柏律,你别忘了我是谁以及我说过的话,只要你敢逃,就别指望不折腾。”
柏律顿时冷汗一冒,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也握紧了。
谢隽廷觉得自己只是在安静说出实话而已,这不是柏律主动问起的么。
他本人从来都没意识到,但凡在这种时候,身上的气场会前所未有的逼人。
在柏律听来,这几乎就是胁迫和威慑——不止是柏律,在外人看来也都是这样。
谢隽廷抬眸一扫,那双雾灰色的眸子波澜不惊,柏律却感到一阵冷意。
“明天去德国,跟我一起。”
柏律突然有点慌张,“我、我明天得陪哥哥去医院。”
谢隽廷微微皱眉,让柏律浑身一凛,低下头不跟他对视,抿紧了唇。
——不会被发现了吧。
看来得采取点措施。
察觉到了柏律的紧张,谢隽廷接下来就没有说话,让人缓缓。
手机突然响了,柏律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柏礼打来的。
接完这个电话,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出去接我哥。”好像巴不得逃离这个氛围。
谢隽廷毫无反应,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
柏律紧张地望着他,并不敢迈出步子。
谢隽廷意识到之后,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略微轻笑道:“看我干什么,去啊。”
柏律这才放下心,然后飞快地离开。
人一走,餐厅便又安静了。
谢隽廷沉思片刻,问周凌:“我又把他吓到了是么。”
“不好说,少爷,”不过下一句话却是,“反正你八年前就已经把他吓惨了,也不差这一回。”
谢隽廷看了他一眼。
周凌摊摊手,“您本来就狠啊,我很同意那句话,不喜欢强硬,做长官干嘛。”
第九十四章 .【倒计时三】
94
柏礼在正厅沙发上坐着,女佣已经看茶。
他让哥哥坐那儿等, 自己陪他聊, 巴不得谢隽廷待在餐厅不要过来,他不希望这俩人碰面。但柏礼主动问起, 柏律打了几圈太极,最后实在推脱不得, 他就笑了笑, 说行, 我这就去餐厅叫他过来。结果才一出去俩人就碰上了。
他拦在谢隽廷面前,目光炯然地看着他。
谢隽廷会意,朝周凌瞥了一眼,周凌就识趣地先进了厅里。
柏律上前一步, 靠近, “你别误会也别生气,我哥是来看我们的。”
在柏律那种迫切的眼光下, 谢隽廷淡淡地嗯了一声。
柏律这才放下心, 低声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隽廷安静地听着。
“我跟我哥说, 我们已经和好了, 我爱上你了, 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儿配合我一下。”
谢隽廷停顿片刻,反问一句:“该配合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柏律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仔细想想倒也是这样。
谢隽廷沉吟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你连爱我都没有说,让我怎么配合你?”
柏律抬眸,又往前走近一步,俩人贴的很近,他的双手轻轻放到谢隽廷胸膛上。
看着人的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认真说假话,对柏律而言可以轻易做到,但此刻,他却没法盯着对方眼睛。
所以他垂下了头,然后低声说了句我爱你。
声音里有一种不知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沙哑。
谢隽廷用力抬起他的脸,猝不及防地就吻了下去。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对方眸子,柏律觉得一阵心悸,他立刻闭上眼睛,不过睫毛剧烈的颤动还是把情绪泄露了几分。
柏律不知道就在门外上演的这一幕有没有被柏礼看到,那一刻,他脑海一片空白。
很快结束了。
谢隽廷松开他,错过身先进去。
柏律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而后才慢慢迈动步伐。
柏礼客客气气的,这回过来还带了礼物,还给点点织了一双细羊绒手套,质感好得在街上都不一定能轻易买到。
柏律说:“以后你人过来就行,不用弄这些。”
柏礼手里端着温热的茶盏,由衷地笑道:“第一次来还是要带礼物的,以后就不了。”
听到“以后”两个字,柏律的脸色沉寂下来,在心里说,以后我们来不了。
柏礼先是跟弟弟寒暄一会儿,而后将目光转向谢隽廷,礼貌地问道:“谢先生,您之前说的飞……”
话才刚起头就被柏律打断。
“怎么了小律?”柏礼把视线转向自己弟弟。
柏律一向临危不乱,但这一刻却有点惊慌失措,一时间没能说话,只是用力哽了哽。
在哥哥疑惑的视线下,他还是恢复了原本的镇定,面露担忧走上去,问道:“你脸色很糟糕,怎么回事?发烧了么?”
被这么一说,柏礼下意识抚了抚自己额头,“……没有啊。”
柏律用手一探,“有点低烧。”
柏礼眨眨眼睛。
“不信你摸我的,”他把柏礼的手按到自己额头上,继续洗脑,“你很明显在低烧。”
柏礼懵懵的,“好像是有点。”
柏律知道这才刚来不能这么快就让人走,虽然已经有了合理借口。他先让女佣去厨房煮碗驱寒的姜汤过来,然后成功地把跟哥哥的话题换成了鸡毛蒜皮。
谢隽廷对这些没兴趣,果然没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不过走的时候他把柏律的肩膀抱了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聊完了就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一早的航班。”
这下柏礼就很诧异了。因为弟弟已经跟他知会过,坐私人飞机离开的日期就是明天,那谢隽廷说的航班又是什么意思?而且他说“我们”。
“明天不是……”柏礼刚要开口。
“哥!”
柏律再次打断,而且嗓门很大,柏礼都被他震了一下。
正巧这时女佣端着人气腾腾的姜汤进来,柏律赶紧站起来,“姜汤来了,你趁热喝点。”
谢隽廷去了楼上。
周凌看这好几次差点穿帮,暗暗捏了把汗,然后朝柏律看一眼,正好柏律也看向他。
“麻烦你帮我探探。”他脸色有点凝重,似乎很怕被谢隽廷察觉出来。
周凌点点头,也转身离开。
柏礼看着这几个人一来一回,颇感一头雾水,不过好在他不像弟弟那样精明,这寥寥几句并不至于让他想到什么。
“刚刚谢先生说的航班,是指我们明早的私人飞机吗?”
柏律觉得直接点头委实太假,既然都问了很显然是心存疑惑,于是他就编了另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坐航班走,你身子不方便所以就用私人飞机,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