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切只能看女总裁本身,看她够不够勇敢和整个言家对抗。
陆云野猜测,言疏月应该做不到断舍离。
“我爸工作调动,要带陆溪川和孙素珍去北方,转学手续都办好了。”
言疏月问:“那你妈妈……”
“她在这啊,主要是我爸问我……”陆云野散漫地晃腿:“如果退圈了,去北方远离喧嚣也不是不行,反正这辈子的钱赚够了。”
心沉入谷底,空落落的一片,言疏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指捏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褪了血色的手掌抠出深深的凹痕。
她恐惧没有她的未来,如同破晓前的暴雨浇灭希望的日出,爱情和死亡一样强大,有人可以随意放下潇洒来去,有人便可以孤注一掷。
“如果……”言疏月脸上迅速褪去血色,急促失控地说:“如果我能劝动言家呢。”
“不可能。”陆云野淡淡一笑:“老板,我们属于公众人物,哪怕粉丝能接受我喜欢女人,那你呢?你是言家唯一的孩子了。”
言疏影去世后言家着重扶持言疏月,明显是要将家业交给她,一个继承大业的人不能有任何污点,陆云野就是这个污点,还是一个与世俗相反的污点。
她们走过的路很多,曾经误会过彼此,眼下却迎来最大的难题,留在最后,是因为陆云野没有办法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
“还没真心谢谢你。”陆云野伸手拨开言疏月遮在眼前的头发:“谢谢你爱我,疏月,我的人生圆满了,希望你也能圆满。”
不行!没有她怎么能算圆满?至死也不会圆满的!言疏月焦急而慌乱地捉住她的手,眼中的惊恐藏不住:“我会说动他们的。”
苍白无力的只言片语能证明什么呢?陆云野将人搂紧,深叹一口气:“你应该最懂你的家人。”
言亮允性格强势,言疏影像他,不容置疑。
“不。”言疏月一摇头眼泪就掉在了陆云野的后背:“你给我时间,让我处理。”
风声鹤唳,明明刚刚还是大好晴天,现在乌压压的黑云沉下来,泥腥味随着簌簌落下的叶子飘荡,言疏月越来越恐慌,双手抓住陆云野的手臂。
好像溺水的人找到救生圈,唯独剩下求救般的微弱:“你相信我好不好。”
陆云野用力拥着她,今日的第一滴雨水悄然落下,冲刷干净叶子上的尘土落进眼中,她没有眨眼,忍着不适任由雨水像泪水般流出来。
这是她最后一次算计她,为了她们的未来,迫不得已逼着对方成长。
言疏月可以懦弱,可以坐在女总裁的位置不管任何事,没有关系,陆云野觉得自己有能力隐姓埋名从背后扶持,这些都不要紧。
可是对抗言家,只有言疏月自己可以。
她要把她逼到绝境,这样才会有奋起反抗的那一刻,只要言疏月有勇气面对,她可以为她善后。
贫瘠无力的感情不足以动摇别人,但能动摇言疏月,陆云野低下头,闷声说。
“我开完巡回演唱会就去远方,在那之前你可以慢慢思绪,过时……”
“不候。”
第44章 044
寂静过后是万分的忙碌,陆离歌的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在本城,长渊有了资金周转,和明家谈妥,终于租到了最高级的体育馆。
演唱会倒计时两小时,言疏月捧着花从特殊通道去后台休息室,里面人声鼎沸,化妆师尽心尽力帮陆离歌维持妆容持久度和头发造型。
被簇拥在中间的女人穿着繁琐华丽,蕾丝边露肩吊带黑红交接,闪片布满整个上半身,金灿灿的玫瑰暗纹镂空外套半披在臂间,恰好空出后背的纹身。
下/身一如既往的短裙,悬挂着数条水晶挂坠,裙摆左边精心剪裁开,两边设计便长短不一,陆离歌自己在左腿上装饰了一圈朋克腿环,爱心金属反射出腿间细腻白皙的皮肤。
这身衣服只露了腿,却完美诠释什么叫与生俱来剥离不掉的美艳和妩媚。
她眉心还画了朵深红色莲花,湛蓝美瞳和金色眼影辉映,如一只高贵冷艳的波斯猫。
真真切切的大明星装扮,将肉/体的柔美与摇滚融合,蔓延出生人勿近的强势气息。
“言总好!”忙碌中有人看见站在门口的言疏月,连声问好,又安排其他人搬来椅子:“您坐,快开场了,伺候不周请谅解。”
“嗯。”言疏月把花放置于桌,眼眸平静如清冷的井中映月:“你们先忙不用管我。”
桌上摆着属于陆离歌专属定制的话筒和耳返,女明星的应援色是大红色。所以两样东西着重用红色元素,贴上细钻和一身华贵的演出服很匹配。
物件主人转过身,全包眼线挑出弧度,眼下的亮片闪烁如泪,她缓缓微笑:“老板,视察工作吗?”
有外人在场的两人礼貌生疏,言疏月中规中矩答道:“怕出意外,亲自来一趟。”
“早就听说长渊有位好老板,果然体贴入微啊!”
“两位感情真好啊!”
“有离歌这样的员工和言总这样的老板真幸福!”
叶淼淼从里面挤出来,挥起卷发棒挡在二人中间,打断即将升起的电光石火,她凑近陆云野:“悠着点,这屋子十几个外人。”
女人笑了笑:“放心,麻烦帮我清一下场。”
“又要干什么?”叶淼淼眼珠混乱扫动:“这身可不能再动,马上要开唱了啊!”
“我和老板说两句。”
“……”小助理无奈,招手示意各位忙完就先出去,屋内剩下言疏月一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看惯了日常随意懒散的女明星,乍看眼前有些陌生,这层明朗斑斓的装扮只是假面和画皮,隔绝陆云野和陆离歌的区别。
她欣赏着,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正式的你,所以来送束花,祝你演出顺利。”
陆云野勾过椅子坐下,双手枕在椅背上:“那你会看完全程吗?”
言疏月嘴角上扬,学对方说话:“你猜猜看。”
陆云野瞄一眼花束,金粉色的花瓣开得艳丽,其实月季已经过季了。但以言大小姐的身份,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这便是权利的好处。
“我猜你会。”她顺势从口袋掏出一张破旧的,皱巴巴的硬纸递给对方:“你一定会。”
言疏月接过来,看到东西的那一刻手微微发抖。
是陆离歌来长渊开的第一场演出的门票,她为她唱《奇异恩典》,她偷偷在最远处观赏全程,然后用谎言遮盖真相。
碎裂的门票最后被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是涟漪泛起的开始,承载着白昼下第一朵玫瑰。或许女总裁自己都不记得到底什么时候入了套中了蛊。
言疏月紧紧抓住它:“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很高兴你没有错过这场演出。”
“毕竟那首奇异恩典……为你唱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奔赴她的。
言疏月没有躲闪的意思,坦然以对这曾经会让她慌乱难堪的事实。
她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演出倒计时剩下一小时,两人在空旷的休息室听见窗外不远处传来教堂礼拜的钟声,楼下炫目的灯牌从玻璃印进来,是粉丝们在门口陆续排队入场。
“老板。”陆云野突然出声,带着颠簸的缱绻。
“我快要结束我的旅程了,巡回之后陆离歌便会宣布隐退,我的资源可以给新人和林思雪,她们可以让长渊继续前进,这场盛大辉煌之下我算计了很多人,包括你,可是我从不后悔。因为这属于人生的彩灯,有灿烂就会有昏暗,你明白吗。”
不等言疏月回答,她接着说。
“然而这些都是其次,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和对梦想负责的使命,你呢?有想要的东西吗?或者说,有想要完成又没有完成的事情吗?”
言疏月仔细回忆起自己的人生,前二十四年渴望自由,二十四年之后,企盼与眼前人共度余生。
“我想要你。”她用干涸的唇瓣述说天底下最浪漫的语句,不带犹豫,没有阻碍。
“我知道。”陆云野笑了一下:“但我们很难,再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你了解过吗?”
再下去就是深渊,言疏月知晓,可即使是无底深渊,下去了,未必不会是前程万里。
遗憾终生这样的事情言家小姐做不到。
“我从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这次必须争取,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这些天她翻阅了书房所有的书本,看见了读书时曾经抄写下来的笔记,有一段话像敲响在耳边的锣鼓,警醒她,提示她。
——不可以成为命运的傀儡。
这段话说。
我行走在青黑的修罗道之时,难道你将顺着自己命定的路踽踽独行吗?我是与你共有信仰的唯一同伴,明亮冰冷的精进之路令我悲哀困顿,当我彷徨于毒草和萤光菌的暗黑原野之时,你却要独自离去。?
陆云野花了八年时间走向高塔,她凭什么要落后,她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言疏月将花束从桌上拿下来塞进对方手中,虔诚而用力地乞求:“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