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万事比不过言疏影也正常,毕竟这么多年你们也没真正注意过我,没有关系,今天只是通知言家一声,第一我喜欢女人,有女朋友。第二,长渊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在我这,剩下三十……”
话语像滚落的珠子透出脆响,带着轻佻与傲慢:“在陆离歌那,她上位了,我默许的。”
言亮允刚缓过来的手再次抬起,却始终没落下,似乎不敢相信般,说:“陆离歌只是一个外人,言家才是你的靠山。”
言疏月失口否决:“长渊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就是一堆烂摊子,陆离歌凭一己之力扶我起来,她和我不是外人,但我和你们是。”
岑今一言不发,黄子恩置身事外,言亮允双目浑浊,他想不明白言疏月的转变。
很像当年的言疏影,但又不太像,言疏影表面强势,其实私下很注重亲情和家族声誉,可按照现场的局势来看,言家掌控者清楚明白一点:
——言疏月要彻底和言家决裂。
陆离歌又是什么时候上的位?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半点预兆没有,言疏月默许了那便是信任她。
信任,默许……
“你和陆离歌……你!”言亮允气息喘不上来,捂着喉咙躬身咳嗽。
黄子恩默默倒了一杯茶搁在男人面前,责备道:“言小姐,您这样闹太过了。”
“再提醒你一句。”女人的目光冷得如凛冬屋檐下垂坠的寒冰:“如果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风轻云淡,他立刻噤声。
言疏月懒得再看他,起身挽好提包,鞋跟踩出沉重的打击声:“父亲,股权转让手续已经办完多日了,既然您觉得我比不过姐姐,那您就对着言疏影的灵位好好照顾自己吧。”
发尾扫过言亮允的手背,令男人顿然醒悟,怒声喊停:“你要去哪?现在翅膀硬了?家里把长渊交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不离不弃重振辉煌,你在做什么?一个没有出生的歌手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言疏月,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们!”
言疏月背对着金碧辉煌的内厅,眼前的墙壁璀璨而糜烂,只有岑今一个人看见了她的眼泪,从右眼流出,缓缓地,将妆容涮去精致。
言亮允不理解她今日的爆发,但身为助理的岑今清清楚楚,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那一根稻草。
是无边无际的压力,是所谓“自家人”的否定,是被迫挤在小小办公室里昏天黑地的月光,是死去长姐的对比,是世家的嘲笑,也是再没能得到的自由。
言疏月牺牲下半辈子的自由让家族企业站稳,却换来一句“始终比不过言疏影”。
不是陆离歌挑唆的,相反,是陆离歌打开枷锁解救了被困在囫囵里的言二小姐。
岑今不敢低头看手机,将手背在身后凭感觉按开陆离歌的对话框,盲打了一个:1。
她不知道消息能不能成功发出去,如果再轻举妄动,言亮允一定会爆发。
实际上,这位十六岁就来到言家,辅佐了将近二十年载的助理高估了言老爷对二女儿的疼爱,中年男人快步往门口挪动,手里敲响手机键盘。
言家没有黑势力,但豪门潜移默化有自己的一套保护体系。作为四大家族之一,分分秒秒要抵抗外界的任何迫害。
可想而知言疏月没能走出这间房,她料想过这副场景,只是今日才真正落实,还有一个更残忍的事实——言亮允真的不疼爱她。
三十名保镖站在门后,黑沉沉盖住乔家湾精致悬挂的灯笼,他们倒也没使用暴力,甚至对言疏月喊着尊称:“二小姐,您回家吧。”
言疏月握着包袋筹划怎么跑出去,岑今从背后冲上来,手里抡起一张木椅丢出门口,人未到声先响:“二小姐!快跑啊!”
和陆云野待多了,言疏月反应迅速,刹那间脱掉高跟鞋弯腰往门外跑,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依稀听见言亮允压抑的声音在身后,咬牙切齿般。
“给我把她抓回老宅!”
老宅建在与别墅反方向的城西,与海市就隔着一条江,守卫森严至极,那里有言家的秘密,还有她曾经的童年阴影。
绝对,不能,回老宅。
……
陆离歌第四场演出跨越了半个国内地图,结束后有一周休息准备的时间,算上路程还有拍摄与彩排,其实真正放松的日子只有两天。
叶淼淼和当地工作人员约了顿饭,吃完顺手打包宵夜给陆云野,谁知在门口敲了半个小时才见对方睡眼惺忪地开门。
“我的儿,有这么累吗?”她从门缝挤进去,习以为常地捡起散落满地来不及收拾的衣物:“你今天就吃了个盒饭,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陆云野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想看时间,消息栏上赫然出现岑今两小时前发来的数字1。
叶淼淼收拾完地板,凑上来看她是不是睡过去了,不料两人撞个满额,小助理痛得眼泪打转:“干什么啊突然坐起身?诈尸了??”
“订机票,最近的航班。”陆云野动作麻利迅速地穿好衣服,催促面前傻眼的女生:“快点!”
很少见她疾言厉色,叶淼淼跟着慌起来:“好……好你个头!倒是先告诉我飞哪里的航班!”
“回家。”
叶淼淼“哦”了一声打开订票软件,陆云野抓着袜子停顿须臾,突然打断:“目的地改成海市郊区的小机场……”
“还有,让林思雪帮我把跑车开到那,车钥匙在长渊储物柜右手边第二格。”
第47章 047
老宅有许多古钟,一到整点齐刷刷作响,沉闷的钟声将言疏月从混沌中吵醒,抬起了头。
这间屋子是小时候住过的那间,陈旧的地毯散发出泥腥味,镣铐将腕间磨出血红,言亮允动用整个言家势力,她和岑今没逃到外马路就被抓下车,然后强行戴上了铁锁扔在这间屋子里。
一个父亲以押犯人的姿态将亲生女儿押进古宅,钉死门窗,终日见不着阳光。
言疏月连续三天不吃东西,连衣服都没换,送来的饭菜分毫未动,进来谈判的对象从护卫队队长到家族老人,最后言母亲自出马,仍然劝不动这位一旦改变就绝不退缩的言家小姐。
她用生命做赌注,无声地抵抗家族。
三日不进食对身体先天孱弱的女人来说已经很极限,身体支撑不起精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光束从缝隙间投入,原本静置的尘埃胡乱纷飞,岑今浑身是血,一名高大男人如同扔块破布般将她扔进屋内。
言疏月逐渐聚焦后放大瞳孔,双脚无力,只能挣扎着爬过去,小心扶起对方的脑袋。
“言总……你放心……”岑今试图翻身,刚动几下便咳出好几口血沫。
“她会来的……你要相信她……”
“我知道。”眼泪化开脸上的血迹,言疏月慌忙替她抹掉:“谢谢你,愿意支持我。”
岑今摇了摇头:“真对不起,言总,跟了大小姐十几年,根深蒂固的观念种得太深,是陆……云野告诉我大小姐已经去世,作为助理应当专心辅佐您。”
她总算不喊她陆离歌了,或许这么些日子岑今早就察觉到了不同。
云野,是那个运筹帷幄野心勃勃的陆云野。
“我拿到了……”女助理从口袋摸索出一枚钥匙,颤颤巍巍开了言疏月手腕间的锁链。
而言疏月此时此刻才发现,眼前人的手血肉模糊。甚至有两根指头折断了,诡异地扭曲在一起。
言亮允自然不可能真的处置亲生女儿,那么这笔帐就算在了身为助理的岑今头上,看这意思似乎是只要人不死,随便怎么弄。
岑家从祖上开始便跟着言家至今,他对岑今这么心狠手辣,那么下一个人呢?
下一个是谁?陆云野吗?
可陆云野哪里抵抗得过世家?
门外又传来一阵激烈的嘈杂声,言疏月警惕地直起腰,将岑今拖拽到墙根,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木门沉而厚,开的瞬间高大男人跟着倒在地毯上,他没有完全昏迷,支撑着上半身要拨打电话。
下一秒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伸进将男人手里的手机踢飞,还顺势踩在了他胸口。
男人呕了几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门被大肆拉开,高跟鞋踩着满地狼藉入内,来人一身黑色制度,卷发,红唇,面上的墨镜遮盖住大半张脸,一点点展现出身影。
言疏月认得这幅墨镜,是陆云野的。
她心里一喜正要上前,黑衣女人摘下了墨镜,露出下面凛冽而尖锐的五官,与陆云野的妩媚妖娆不同,她的眼睛充满侵略和嚣张。
“你……”言疏月皱眉:“是谁。”
女人把墨镜扔到床上,言简意赅:“唐枳。”
这个名字在圈内并不陌生,岑今捂紧胸口:“来得正好,你快带言总出去!”
“有点难。”唐枳不急不缓地点了根烟:“我是假扮陆云野进来的,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你们……”
说着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十分钟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怎么从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