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窘迫道:“你不知道下树的方法吗?”
旅客认真道:“塔沙杰马,我只会教人爬树,不会教人下树。”
两人的对话都是当地的卡隆语。
男孩预估了跳下来的高度,道:“沈,我会受伤。”
旅客鼓励道:“相信我,跳吧!”
话音刚落,院子外就有一道清凉的男声道:“塔沙杰马,不要相信他。”
那人也说卡隆语,可能是刚学,发音吐字略微有些声色。
他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随后爬到树上对男孩说道:“把手递给我,我带你下去。”
塔沙杰马似乎很信赖他,立刻把手递了过去。
那人身形瘦削,年纪不大却有一股清冷沉稳的气质。
塔沙杰马趴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大概是茶园的味道,可又比那个味道好闻很多。
大概是中国的味道。
他抱着男孩平稳落地,随后理了理衣服,回到了屋子里。
旅客摸了摸鼻子,毫不在意被冷落的自己,他厚脸皮道:“塔沙,能给我们送些茶叶来吗?”
男孩点头道:“好的。”
旅客看着男孩的背影,低声笑道:“真是个不记仇的小家伙。”他随后走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租到车了?”沈佳期问道。
那人颔首。
他样貌清隽,气质冷淡。
几个月的静养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雕琢地宛如冰肌雪骨一般,唯独那双铂金色的瞳仁,盛放的冷意与日俱增。
“我在集市上看见了一个人。”
雨后的卡隆,一股凉意悄然而至。
那人如记忆中一般英俊优雅,即使要做的事浸满鲜血与罪恶,他也如品茶赏花一般从容不迫。
“你当日于火海中带我离开,留下的残骸会不会没能骗得过他?”
“那些就是足以证明沈屿遇难。”沈佳期说道。
“京中那位此番动用他二人出手。正是说明他等不及了,他心中怕了,才要这样迅猛地狙杀你和谷衍。”
“我带你离开无非是担忧你重伤在身,无法避开他的阴谋阳谋,明枪暗箭。”
他注视着江成宴,宛如对待自己的亲子一般温和:“谷衍有父母家人照料,你却不行。我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愿将你带离,你是否会怪我。”
那个名字晨钟暮鼓般在心中回响,却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雨夜都不断绝的思念与担忧,蚀骨之痒,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尖。
江成宴冷淡疏离的面容缓缓地裂开一道缝,随后千种万种难言的情绪浮现:“是我们太弱小了吗,以至于在绝对的权势与杀机面前不堪一击。”
他二人相隔甚远,却都意识到这一点。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谷衍才厚积薄发,以雷霆之势悍然出手,骤然施压。
情感何其单纯,以至于简单地被回应,就兴奋地忘记了一切的险峻磨难。
“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比我当年强多了。”良久,沈佳期感慨道,“既然你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现在回去?”
江成宴微微握紧手,眼神沉静:“不,我就必须亲手了解旧账,绝不能让他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当日为狙杀沈屿,他尚且毫不顾忌整座小区的居民生死,随心所欲地引爆炸弹,导致除沈谷二人重伤后,还有多位居民城门失火,无辜受到牵连。
他若返京,那人必然得知任务失败,绝对会有第二次更加强劲和绝然的杀招。
他不可冒险,也不能引他人冒险。
沈佳期见他心意已决,问道:“你不想知道谷衍的近况吗?”
江成宴看向他,嘴唇微动,琐碎的细微的光芒让他就像深林里的萤火虫,既胆怯又期待。
儿女总是前世债,沈佳期今日才知父母不易。
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带你离京时,他已重伤在床,全身二级烧伤,即使醒过来也是半个废人了。”
江成宴手指微微颤动,道:“我知道,他当日一心护着我,大半的伤都被他担过去了。”
他平复了情绪,沉静道:“总归也没有什么,此间事了,他若死,我陪他一道。他若残废,”
话语一顿,随后释然道,“他若残废,我若侥幸得归,我便以余生做抵,陪他便是。”
他终于放下所有负担与压力,温润瘦削的面容反射出一股凛冽至极的剑光。
爱是软肋,亦是铠甲。
我将着此铠甲,将你安放心上,从此万千敌军难挡。
他的声音微弱低沉,仿佛寄予了最后的心事与情感于神佛,请求他们传达给他的爱人,他的伴侣。
“请他等等我。”他低声呢喃道。
请你等待我,我愿赌上所有的运气,为你如约而至。
第46章 恩典
正午时分,一家私人飞机缓缓抵京。
飞机抵达后,迟迟没人离开。
那人双眼微闭,似做小憩。
此次外交出访的小国甚多,花费的心力体力无数。
使团本可在小做调整,再行回京。
但那位执意立刻返京,不肯做丝毫停顿休息。
长途跋涉,心力憔悴后,他可不就累得在飞机上睡着了嘛。随行官员心道。
使团众人自然不敢问,毕竟那位看着和善实则铁血手腕,雷霆作风。
随行官员也不敢擅自做主,于是低声请示道:“您累了,那就先回家?”
“不。”那人淡淡开口,“去西苑。”
飞机舱门随后缓缓打开,一行官员,以那位为首,浩浩荡荡地涌向出口。
这位抵京的消息刚到,谷衍正在会议室开会。
秘书进门附耳细语了几句。
随后谷衍宣布会议中止,换上一套更为庄重的正装,他一如既往地配上那双淡金色的袖扣,眼神在别上袖扣时微微柔软,随后化为入骨的寒意和杀机,转身出门。
“哦,你来了。”
龙野正靠在车上,见谷衍样貌端正严肃,依旧漫不经心道。
谷衍瞥了他一眼,语带嘲讽道:“在紧张?”
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调侃道:“也是,这么久不回去,当然心慌得厉害。”
龙野喉结微动,随后狠厉道:“放屁。”
谷衍淡淡一笑,他这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极贴身,愈发衬得他体形威猛,身形修长,配上他英俊深邃的五官,让他如同天之骄子般贵气淡定。
“走吧。”他随意开口道。
龙野冷哼一声,坐上驾驶员位置。
黑色轿车如一道光影,划入车海,随后隐没不见。
这处宅子地处皇城之中。
宅子仿明清府邸设计,斗拱威严,上刻青龙。
至尊之位的威严霸气,在此一览无余。
“这里是我母亲做得设计图。”龙野淡淡道。
有男性的威仪,自然也有女性的柔美。
谷衍看向西边望柱,雕栏玉砌的浮雕之下有一片清亮明澈的湖水,湖水中养着数千菡萏。
正值寒冬,芙蕖凋敝,只剩莲叶。
即使看不见万里荷花齐放之景,依然能让人想象出女主人伫立回廊的万千风华。
“她是位大才女。”
谷衍心中想起沈屿,对那位也能理解几分,只是前尘忆梦,欢愉总像梦境一般不真切,现实之景再多瑰丽绝伦,又有什么意义。
龙野嘴角露出一个料峭孤寒的弧度:“然而她离世不过三年,新人就被娶进门了。”
庭院中有一汪鱼池,白玉为壁,卵石为底,中有几尾华美锦鲤穿梭其中。
四周安静,但谷衍知道守卫这里的都是最顶尖的安保人员。
他们是最精锐的部队,精锐到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控制得微妙,不让常人察觉。
穿过这片鱼池,便是正厅,那人端坐其中,等待已久。
“薛叔叔。”
那人微微颔首,他的视线落在龙野身上,唇角极轻地上扬了一下,随后隐下。
龙野毫不在意他的表情,开门见山,例行忤逆道:“我一点都不想来这个鬼地方。”
那人也不动怒,上位者坐久了,他的养气功夫一流,面对亲子的挑衅,他只是淡淡道:“那你就出去吧。”
龙野抬脚就走,临出门前,他眉眼飞扬,无比地嚣张跋扈,随后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看在我那个早死的妈份上,请您做些人事。”
这话算是相当刻薄尖锐,带着经年不散的怨恨与敌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一时间,好似一把巨刃横空劈在那人微微柔软的心房,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他的面容平静,丝毫没有露出半分情绪,注视着龙野离开,那人只是低头喝了一口水,未发一言。
薛家上任女主人是才冠京城的徐家女,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名为薛怀赫,即龙野,长女名为薛怀矜,眼下留学国外。
生母红颜薄命,过早离世。
随后第三年,续弦郭氏入门,至今无孕。
“犬子无端,让你见笑了。”那人缓缓开口,打破这一室沉寂。
谷衍作为晚辈,即使与龙野交好,对此也不会多做评论,不过微微一笑。
“关起屋门,家中的小打小闹总是晚辈的失礼,只是怕打开国门,闹出去的丑闻才是真正的大笑话。”
谷衍云淡风轻的话语中似有所指,戳破平静的假象,直指嶙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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