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得笔直,有如一棵威武的大树:“我在这里等着。”
赵柔没有再劝,她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大脑不断传来尖锐撕扯的剧痛,她远远地看着沉睡的儿子,掩下眸中无尽的悲痛。
突然,病房内传来一阵警鸣声。
呼吸机,监护仪同时报警。
数秒后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开始抢救。
赵柔拉住一个出来的医生,急切问道:“医生,我儿子怎么了?”
“肺部感染加重心衰。”医生匆匆说道。
随后心脏复苏等等一系列的抢救跟上,数分钟后各项指标终于平缓下来。
谷衍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下午时候,谷明远带了赵长安过来。
赵长安瘦了很多,她跟在谷明远后面乖巧安静地就像个小尾巴。
没人在意到她,赵长安也就站在一旁随时帮衬着等待的大人,有时是扶着赵柔坐下,有时是为谷中勋递上一杯热水。
近四点,ICU一天中唯一允许家属进去探视的时间终于来了。
赵柔刚要进去时,赵长安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心翼翼道:“我可以进去吗?”
仿佛害怕拒绝一般,她小声地说道:“谷衍叔叔救了我,我想进去看看她。”
赵柔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进去。
病床上的谷衍,不见了往日的锋利强硬,安静又温和。
赵柔见不得这样的儿子,话没说几句,就红着眼眶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赵长安和谷衍。
输液管中,药水一滴一滴通过静脉流入谷衍的体内。
赵长安缓缓开口说道:“你我都不是用感情就可以动摇本性的人。”
“我唯一能够劝你醒过来的理由便是复仇。”
赵长安想起沈屿温润浅笑的脸,一时哽咽。
赵柔不敢在此流泪,因为眼泪也有细菌,也可能会对病人造成感染。
赵长安也不敢,她怕陷入到那一日惊惧的回忆。
“他给你买的生日礼物还在我这里。”
赵长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道:“你再不醒过来,它就是我的了。”
说完她擦了擦眼睛,跑出病房。
时间依然在缓缓地流淌,不知何时,天空多了几抹彩霞。
黄昏过后,如约而至的黑暗重新统治这个世界。
病房外,赵柔等人暂时回去休息,谷明远和赵长安守在门外。
熄灯以后,监测仪器依然亮着,昼夜不停地工作。
万籁俱寂,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在这规律的运作声中,那人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由岑寂的黑夜中醒来,周身剧痛火烧火燎。
他望向虚空,喉结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随后警铃大作,瞬间明亮的灯光让他微微闭上眼睛。
在一片喧嚷声,仪器声,问诊声中,他缓缓睁眼。
那双眼幽深似海,无悲无喜,只剩静寂。
死灰一般的静寂。
赵宅。
庭院深深,草木依旧葱茏,雅室依旧宁静。
不同的是人,变化的是气氛。
客厅里传来压抑的嘶吼。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扶着楼梯缓缓上楼。
客厅开着暖气,那人□□着上半身。
随着每一次艰难的抬步,抵达一级台阶,他背上深如沟壑的伤疤总像会呼吸一样,伴着勃发的肌肉狰狞而起,再缓缓平复。
“谷少爷,您太急了,复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复健师小心地扶着他,低声劝道。
“您全身烧伤的面积太大,身体失衡的程度也比其他人严重很多。”
谷衍的双臂因为长时间发力微微颤抖,他扶着墙,声音有如撕裂的风车,既沙哑又低沉:“你昨天说我很难站起来。”
他的眼睛幽深如死水,没有一点活气,配上满脸黑黄的疤痕,直视人时,森然可怖,宛若修罗。
“可我现在在干什么。”
谷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冰冷到极点,仿佛是不可抵挡的重压在侵袭人。
“滚出去。”
他的眼神犹如深海一般压迫听话人的神经。
复健师慌忙松开手,连滚带爬地跑出大门去。
大门晃晃悠悠地关上。
地狱深处的门却在一人心中轰然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修之后推翻重写了。
第44章 灭天
“这是第几个了?”楚谡看向龙野。
龙野瞥了一眼慌张离开的复健师:“两天以内,这是第三个了。”
“自从沈屿.…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楚谡惋惜道。
何止是换了一个人。
那日谷衍自病床上醒来,嘶哑的声带微一振动就带出一片血沫。
饶是如此,他依然执拗地追问沈屿的下落。
那番模样何其惊骇,狰狞翻涌的伤口,喑哑沙沙的声音,还有一双含血眼睛,他似乎预料到了结果,仍然痴心等待奇迹的信徒。
直到亲耳听到那人葬身火海,粉身碎骨的消息,谷衍全部的挣扎和嘶吼全部消失。
虚空之中仿佛卷来一个漩涡,将他的的全部生气吞噬。
他陷入无尽的虚空,听不见任何人声,从此只在自己的世界里。
龙野在和他同在直升机上,亲眼见证发生的一切。
他曾目眦欲裂地伸手,却被那人一把推开。
他曾奋不顾身地跳窗,却终究未能护得那人平安。
世间至痛莫过生离死别,世间至哀莫过擦肩而过。
至哀至痛两相结合,又是怎样的蚀骨心伤。
“我们只需要像平日里一样对待他。”龙野低声叮嘱。
“他不需要垂怜和心疼,只需要愈合伤口。”
说话间,屋内传来一阵玻璃瓷器的碎裂声,他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快步走进。
客厅的气氛异常沉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紧人的咽喉,无比窒息。
谷衍跌倒在楼梯,手臂上的青筋狰狞地暴出,淋漓的汗珠自他发梢流淌至背上,越发背后衬出疤痕的悚然惊人。
站起来这个动作,此刻对于谷衍无比艰难。
损伤的肌腱拉扯着他的神经末梢,尖锐的剧痛牵扯着他本就脆弱的脸部肌肉。
楚谡正要过去,龙野一把按住他:“不过去扶他一把吗?”
龙野眼中情绪翻涌,他目光沉沉,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扶他起来。”
借着极其强悍的毅力与忍耐力,谷衍终于直立起来,他扯紧的面容隐没所有伤痛,缓缓向他二人走来。
龙野拉楚谡坐在沙发上,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狼狈一般,神情一如往日地随意。
“恢复得怎么样?”久别重逢,他闲闲开口。
“比想象中好。”
谷衍的呼吸非常平缓,丝毫不见刚刚对待复健师的狠厉。
然而这种压抑的平静丝毫没能给人安慰,更深的情绪被他压在火山之下,风平浪静。
“弹道分析已经出来了。”龙野拿出怀中的文件,摊开之数据分析那一页,随后补充道。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
“打斗?”谷衍的声音非常干涩沙哑,恍若一只生锈的铁钉在大力刮着崎岖不平的地面。
楚谡想起赵柔目睹那具尸体时的表情,心中复杂,总归是各家往事,不可声张。
他故意隐下了那段画面,随后说道:“其中一人殒命,看起来是同伙起了争端。”
“死人是谁?”谷衍的眼神阴翳至极,带着淬毒的狠与恨缓缓开口。
“夏沉渊。”龙野缓缓开口,“中政那晚的人也是他。”
“这种简单的死法真是便宜了他。”
谷衍握紧手心,他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若活着,我必将他的血肉一丝一条抽出,直至他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他若死了,我亦不能姑息,必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人形,日夜承受地狱之火。”
空气微暖,他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极深极痛的杀意,携带着幽冥归来的冰寒扑面而来。
龙野想到他这几日高强度的恢复,心中既是宽慰又是不忍。
谷衍飞快地康复,也急剧地变得瘦削。
原本雄健威武的体魄在三个多月的昏迷和复健中,变得消瘦苍白。
他伤痕累累的肌肉之下,蕴含着比昔日更加雄厚强劲的压迫力与爆发力。
这股力量以复仇为根,以怨恨为养分,吸吮殆尽他曾经的潇洒恣意,阳光温情,将他在烈火中重塑。
那场爆炸带走了一个人,却又创造了一个人。
重新出现的谷衍,被一刀斩断所有的棱角,温情缱绻,这一刻屹立人前。
他变了。
龙野心底最深的担忧终于成为现实。
“你要怎么做?”龙野缓缓问道,“他太隐蔽,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我查不到他的资料,倒是薛家可能知道。”
谷衍摇头:“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你为我出头。”
当年龙野因为生母的缘故,毅然决然切断与薛家的所有联系方式,改名换姓,只身远赴异国他乡,依靠自己的能力在群狼环伺的军火行业中,打出了自己的家业。
龙野在最举目无亲,最狼狈不堪的时刻尚且没有朝本家低头,重启旧姓。
他又怎会在此时此地因自己的狼狈而威胁他。
“你不必顾忌。”龙野恢复了一贯的散漫随意,语气自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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