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驕傲的人,也曾經這么說。你哪裡能夠理解古老的文明?他說。
“你那些連文字也沒有的神話,假如那也能算是文明的話。”拉斐爾一定回嘴。不是有意要和他爭吵,明知道他驕傲的靈魂,只是,只是想看他爭吵時,那美麗的雙唇一張一合的樣子,那時候平素被一大幫豬朋狗友圍得水洩不通的他會忘卻了身邊一切事物,一心一意地看著拉斐爾,非要吵贏不可。
他果然生氣了,拉斐爾暗暗歡喜了,喜歡這種感覺,他如此溫文爾雅、對著所有人都禮貌備至的人,對著路邊的流浪狗都會溫柔地笑的人,居然也有別樣的一面,原來也會生氣,也會發自內心地喜怒哀樂,是因為,因為自己的緣故嗎?
真的假的都好,這種感覺,如此美好和——
甜蜜。
“你們所謂的歷史……連我腳底下每一塊磚都比你們國家的歷史長!”
“難怪有那麽多闭塞不通、故步自封、坐井觀天的老古董!”
“說到闭塞不通、故步自封、坐井觀天,這恐怕是對閣下您最好的描述吧!”
……
是什麼時候開始爭吵的呢?
好像是從見面就開始了。
“你們感情真好呢!”別人都說。
“哪裡好了?”異口同聲地反駁。
一邊反駁著別人,一邊代替著對方做應該做的事情,沒來上課的幫助記筆記,沒吃飯的打多一份飯,沒簽到的幫助簽個名……連對方的習慣寫法都爛熟於心,揮手就來,互換作業做,老師根本看不出來。
只是在一起就是吵架,就是鬥嘴,就是抬扛,所有的聚會到最後,往往發現現場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唱獨角戲,只好一起聳聳肩,在月光下相伴著回到宿舍。
☆、第 3 章
到底是誰先開始這漫長的“戰鬥”的?已經記不清了。能想起來的,是他喜歡上了這個城邦,喜歡上了這個校園,喜歡上了這個班級,甚至在一次舊宿舍塌毀事件,學生宿舍遭到損壞之後,在校長面前“不經意”地講,儒勒可以搬到他宿舍來,反正……無所謂。
說這話時他有點心虛。
當時的校長伯恩斯,是家世顯赫的王族後裔,現王子的導師,也是克琉布城邦的邦主。
拉斐爾留學的黑塔利亞城邦,在建國之初、當年開國皇帝未遷都前的首都所在,當時經濟蕭條、百業待興,可是開國皇帝認為只有教育才能強國,於是捐出當時他及皇後、將軍全部身家,並號召全國人民節衣縮食,建成了第一所全國綜合性大學,一百年過去了,這所大學培養出這國家最傑出的人才,包括了頂尖的政治家、文學家、藝術家、科學家等等,不負開國皇帝的期望,成為這個國家的脊樑。後來成了習俗,即使遷都後,所有貴族子弟都必須送到這裏就學。伯恩斯和皮薩內洛,在當年讀書時,也是該校的學生會長及副會長。後來學校擴張,增加了初中部和高中部。
不過令拉斐爾心虛的倒還不是伯恩斯的家世,是他那雙總是微笑、卻仿似看穿所有人內心的眼睛。
黑塔利亞城邦的老邦主新近去世,繼位的邦主年齡尚湥x書時成績一般,無法繼承黑塔利亞大學校長一職,而伯恩斯則成了眾望所歸。
伯恩斯當年讀書時,是與皮薩內洛成績並列全國第一進入大學的,一年后獲得學生票選第一接任學生會長,在校期間除了繼續和皮薩內洛死霸著學校最高分成績不給其他學生出頭機會外、修改了全國教育課本、制定了新的全國統考制度外,還研究出七項發明並迅速被推廣,成為人民生活日常用品。
畢業后他接掌邦主之後,更是把學霸之風推到極限,大興文教,導致有幾年間其他城邦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克琉布城邦和菲利奇亞諾城邦互拼科技、發明、文藝……。後來神之子選擇了菲利奇亞諾城邦定居,而伯恩斯則從望所歸,假惺惺地謙虛了幾句之後,就接替老黑塔利亞邦主成為該校校長之職。
拉斐爾比伯恩斯和皮薩內洛小七歲,這兩人從小把他帶在身邊,於是他近墨者黑,讀書期間從來不讓任何人在任何科目上超過他的分數,統考時以一分之差打破當年伯恩斯創下的記錄,上學兩年后更是修改了大憲法,重寫了彈劾制度――這彈劾制度剛一推廣,就逮住伯恩斯一個小錯誤,伯恩斯順水推舟,把這錯誤夸大成天上有人間無有愧於皇室和人民對他的期望於是只能推辭邦主一職(當然皇帝也不是白癡一眼就看穿他的不良企圖,於是只准他退居二線——說是二線,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大事非他決斷不可)。反正不管怎麼樣,經那次彈劾伯恩斯成功之後,拉斐爾聲名大噪,此前以為他只是個花瓶裝裝樣子的,也終於服了他。此後,他又制定了法律全國統考體系,從此只有經過他制定的考試才能當上大律師——每年大概二十個吧,更過份的是,他在拿了年度全國劍術、拳擊等等十項全能第一之後把全國劍術比賽和散打比賽的規則也修改了——改了之後每年大概十個能通過考試吧……要知道頂尖的人材才會被各城邦所錄用,因此每年如果考不過的人人均扔他一個西紅柿,估計拉斐爾應該可以在擁有西紅柿數量上也占個全國第一,而且是百年第一。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只是那幾年逢城邦年度綜合成績評比時,皮薩內洛都得意洋洋地叫人送了一份成績表給伯恩斯看——拉斐爾後面標明菲利奇亞諾城邦,第二名才是首都所在地——克琉布城邦的人才。這讓伯恩斯鬱卒了很久。
話說當時,伯恩斯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拉斐爾一眼,大筆一揮,調了儒勒住進拉斐爾的宿舍,并且,在拉斐爾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三番五次擋住了皇室裡傳來的不滿和訓斥——認為拉斐爾公爵的尊貴地位,怎麼能和平民同住?
也就在那次宿舍樓癱塌事件後,儒勒真正地和他形影不離了。雖然抬扛還是繼續,雖然兩人從來沒在任何問題上達成一致,也雖然……
雖然這個城邦政治上貪污腐敗民不聊生,雖然他如果想,他可以只需循慣例,簽個到、報個名、意思意思呆上三兩個月就可以了,不必要真的在學校裏和別人一起上課……
雖然有幾千條幾萬條可以不去的理由……
在他的十分堅持下,他在這個城邦留學了六年之久。
如果不是朝中□□面出現變化,城邦之間關係惡化,他恐怕,會這樣樂不思蜀地一直“留學”下去的吧?!
但是八年前,皇帝去世,王子年幼,皇后及皇叔聯手掌權,對內對外都進行了清洗,政局大變,各城邦緊急召回自己的臣民。在一片匆忙混亂中,拉斐爾也回到城邦,站到皮薩內洛身旁,擔起他世襲大公爵應負的責任。
等到局面穩定,他開始寫信件,邀請那個驕傲的人來城邦任職。
他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半年后,辭職前的伯恩斯寄來一封信件,連同一個包裹,裏面是他寄出的五十六封信。伯恩斯說,在他離開的那一天,儒勒也離開了學校,去向不明。
拉斐爾知道,秉性正直而嚴謹的校長,能寫來這樣一封信,肯定是徹底查訪之後的回復。那個人如果存心要讓他找不到,世上再高明的探子也無能為力。
拉斐爾是相當理智的人,也許也因為他太過理智,他收到信件后,只是看著那堆信,看了許久,然後便回到城堡,變成人人聞聲色變的“工作狂人”。也在那一年,他正式成了城邦的第二把手。
幾天前,探子回來說,政府軍剛剛鎮壓了一次造反,領頭的人被斩首,而一系列從犯被抓住了,其中一人名字叫“華福”,那次行動也被稱為“華福追日”,他心裡忽然咯登一下,不,不應該是“華福”,是“夸父”吧。那個人曾經講過,夸父是遠古神秘東方的一個神人,他為了追遂太陽而死。那個人說,如果是他,也願意追遂太陽而死。
這傢伙,還真的乾上了,原來他不是說說而已。
☆、第 4 章
這是每年一度的拍賣大會。
這個國家政治腐敗,皇帝病入膏肓,攝政八年的皇叔整天只喜歡獰獵和女人,皇後則在宮中會情人,國事家事全沒人理,上梁不正下梁歪,幾個城邦的主子也搞得一塌糊塗。
要說現在天下還有靜土的,就暫時只有克琉布城邦和菲利奇亚诺城邦。
菲利奇亚诺城邦的邦主皮薩內洛,是克洛維的親哥哥,和伯恩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一起學習、一起闖禍、一起背黑鍋,可惜長大之後,由於政治理念不同,便反目成仇,并且各自擁有一幫能人武士,明爭暗鬥。
拉斐爾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貴族區,上下兩層,等級分明。
下層是劇院形式的佈置,上層則分成一個個包廂,不但有望遠鏡、香檳酒、侍從,連拴系窗簾的布繩、門口地毯的邊緣都是城邦數一數二的巧匠精心所制,鬓影觥筹,仿佛要向世人深刻證明: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拉斐爾從來沒來過大拍賣場,宴前酒和開場白以及不斷地喊價對他而言十分無聊,終於熬到□□部分,拉斐爾抬眼,果然見到那個消失了八年的人。他的頭髮長了,五官更深刻了,也不再像少年般稚氣了,而那份溫文的氣質,則像是刻在了他的身上,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