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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疼 (刀刺)


  很显然我和小龙之间不可规避的现实因素太强大了,因此我对他只能停留在有色心没色胆这一悲惨的境遇里。
  但是没关系,失去这一棵树木,我还有一大片森林。第二天晚上,子寒的出现就妙手回春地愈合了我的创伤。
  木娜自掏腰包给我在他们的斜对过租了个房间,但我们几乎一天一宿没睡觉,一直聊天儿。多数时间是小龙和木娜说,我负责兴致勃勃地听,适时提出几个疑问,在得到答案后再用我崇拜的目光仰望他们。
  这个方法让他们很快待我如贴心小弟,子寒来敲门时都是我去开的门。
  我们俩看到对方都愣了,“诶你不是那个……”我疑惑地指着他。
  “子寒,”他比我矮半头,这个姿态看我时眼睛像小狗一样炯炯有神,“我叫子寒,”他马上笑了下,“我知道你,你昨天替莉莉出头把猴子打了,真爷们儿!”
  他对我竖起大拇哥,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屋里的木娜扬声问:“是子寒吧?你们俩小傻子在门口唠什么呢,赶紧进来啊!”
  子寒对这儿挺熟悉,一进门就“姐夫姐姐”的叫,就是看我时欲语还休。
  “你们见过啊?”木娜披散着长发坐在床头,小龙在专心致志地上网。
  “在我姐家见过,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子寒乖巧地站在我身边。
  我们俩真像面对家长训话的小孩儿,并肩站在床脚面朝木娜,有点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
  “我叫方昕,方块儿的方,日斤昕。”
  子寒茫然地转了转眼珠,可能没想起来是哪个“昕”字。
  小龙在旁边笑:“连名带姓地叫多生分,小昕吧!”
  我就说:“我们家人叫我昕的,小昕听着像姑娘。”
  “昕的?”子寒迫不及待地叫了声,颇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又对我笑,他喜欢笑,笑起来有酒窝,牙齿又白又齐,十足一个不谙世事的小沙弥,“怪怪的,我不是东北人,没有那个口感。哪个昕啊?”
  “就是……”我连说带比划,“一个日,一个斤,几斤几两的斤。”
  “还口感呢!”小龙又打岔,“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你俩岁数差不多吧?”
  “我前天才过了十八岁生日,现在真正成年啦!”子寒仰脸儿对我笑。
  我也光顾着跟他聊天儿,没心思分给别人,“我比你大一个月,上个月五号的生日。”说完就没话了,我又不想光傻笑,绞尽脑汁地找话题,“猴子怎么样?你见过他么?”
  “没有,我听我姐说的,莉莉趁他不在家回去把东西收拾了,他昨晚砸我姐的房门砸得挺狠,我姐就装作不在,后来就不知道了。但你真厉害!”子寒特别崇拜的望着我,直愣愣地盯着我的眼睛和我对视,好像要望到我心坎儿里去,“真的,他们三天两头打架,我姐夫从来不敢管。”
  “你那叫什么姐夫,”小龙一甩鼠标,转过身靠在窗户上看着子寒,“白长二百多斤肉,猪都比他强!”
  木娜靠在床头对我们撇撇嘴,“你姐夫要看谁不顺眼就喜欢骂人是猪,说得还文诌诌的,什么污秽、不洁、貌丑……”然后一指小龙言辞凿凿道:“他们回回的操行!”
  我这才知道小龙是回族。也幸亏她提醒,本来我还打算去打包饭菜回来吃,要不知道肯定得好心办坏事儿,触他霉头。
  子寒又走到木娜身边,压低了声音,难以启齿似的说道:“姐,昨天那个客人,早上就给了我八百,还有一千二没给,我跟他联系一天了,他非要我等会儿去他房间才肯给。”
  我脑子一下没转过来,没搞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哪个宾馆几零几说了吗?”小龙把烟头掐灭在窗台上,顺手捞起椅子上的短袖套上了。他不适合穿衣服,穿了之后身上的肌肉就看不出来了,光剩下瘦了,没有不穿时有压迫感。
  “说了,”子寒掏出手机,“你看,他给我发的信息,说话真恶心!”
  “叫你姐夫去,哪儿来的草狗,好好收拾他!”木娜也下床穿鞋了。
  “那小~北子,”小龙突然嘴瓢了下,咂咂嘴冲我扬了扬下巴,“你这伤也别跟你娜姐去上班儿了,跟姐夫我去要账吧!”
  我在屋里看了一圈儿,然后才不确定地指着我自己说:“小北子,叫我呐?”
  “废话,”小龙走过来搭住我的肩膀,我们俩个头儿还真在伯仲之间,他一说话气儿全喷我脸上了,“你不跟你娜姐一个地方么,中国最北边儿,你就小北子呗!”
  我欲哭无泪地瞥了眼我的下半身,“我哪儿就跟小字沾边儿了呀?”
  小龙骤然出手,一点儿不客气,连裤裆上的布料再我裤裆里的东西攥住掂了两下。
  “姐夫!”我立马叫起来,背过身就挣扎,好死不死地被小龙前胸贴后背搂在了怀里,“您留神!我还得靠这东西传宗接代呢!”
  木娜幸灾乐祸地问:“大不大?”
  小龙终于撒开魔爪,一马当先走出去拉开门,豪气万丈地对走廊张开怀抱,大喝一声:“大!但是没我龙儿的大!”
  那段日子挺开心的,算是我在南方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依仗着木娜和小龙这对在江湖上强壮的大树,每天什么都不考虑,单纯一个跟屁虫,跟着他们玩儿,跟着他们吃、喝、聊天打屁横行无忌。一无所有,烦恼、钱财、明天,什么都没有,因此就仿佛看到了世界对我展现出的无限可能,唾手可得的一切,都成了我新生活里的战利品。
  我、小龙和子寒,我们仨挤在三轮车窄小的车座上,蹬车的中年大叔在我们前方汗流浃背,慢慢悠悠地在夜市拥挤的人潮和摊贩中穿行而过。烧烤的香味儿一直追随着我们的车轮,这些味道里最香最甜的是炸香蕉的味道,烧开的滚油将香蕉馥郁的幽香炸裂在空气里。南方潮湿的空气在我鼻腔里第一次变成绵延入骨的柔情,身上和肚子里都是那黏稠的香味儿,却怎么也闻不够、闻不饱。
  “炸香蕉吃吗?”子寒扭头看着我们俩问。
  “我没吃过。”我老实交代。
  小龙马上对车夫说:“师父你到那个烧烤摊儿停一下,我给这俩小孩儿买点儿零食。”
  “姐夫,”我凑到小龙耳边,“你实话实说,你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吧?”
  小龙揉着我的脑袋把我摁到子寒的胸口,“大一天也是大,当小孩儿多好,有人宠着。”
  那确实,我哥都没小龙这么宠我,虽说我知道这种“宠”只有外人才会这么对你,那是一种客套的亲昵,但是真挺舒坦。
  我和子寒吃得满嘴面粉渣子,下车时小龙又笑话我俩小孩子气,还特意用指头给我擦了嘴角,然后很有主见地指挥:“子寒先上去,直接跟他要钱,他要是不给你给我打电话。”
  子寒进了酒店后小龙又嘱咐我,“等会儿咱俩进去你守着门,其他不用你管。”
  我一直对这趟行程感到莫名奇妙,琢磨着来龙去脉,两分钟后子寒的电话来了。
  

  ☆、他人世界

  这是家连锁酒店,环境比如家稍微好一点儿。我和小龙进到走廊时子寒正在房间门口等我们,他对小龙说:“他不肯给钱。”
  那个“他 ”光着臃肿的上半身,年轻人,戴眼镜,脸大肚子大,体毛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被子里,就连两个乳|头上都有毛。
  小龙大马金刀地往床脚一坐,一手撑着膝盖侧过身道:“怎么着哥们儿,嫖|娼还带打白条儿地啊?”
  我特别想笑,小龙是辽宁盘锦人,东北口音特重,尤其这个儿化音。我耳朵里一直回荡着他那句话的余音:打白条儿,打白条儿!
  听起来自带喜感好像跟你开玩笑,但是他混社会的气势又让人不敢小瞧。
  床上的胖子看着子寒问:“这是谁?”
  子寒不屑于搭理他,靠在桌沿上侧过脸面朝窗户,“我姐夫。”
  “你不用管我是谁,”小龙依旧是很霸气的坐姿,抬起瘦削的胳膊指着他,“我就问你,你给不给钱?”
  胖子说:“我没说不给,我跟子寒约好了的……我们俩昨天才认识,这是缘分,我挺喜欢子寒的,想跟他多接触接触,以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吃吃饭唱唱歌,我是真把他当朋友!”
  “我不想跟你当朋友,”我发现子寒冷下脸时也挺让人难以接近的,他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鄙视和厌恶,看得人心里龌龊丑陋的想法无所遁形,“昨天晚上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只要你……”他说到这儿突然瞥了我一眼,“反正我说了,要我留下来的价码是两千,你也答应了,今天早上你才跟我说没钱,就拿八百块糊弄我,我管你要了一天你都说没时间,结果到了晚上你又来开房,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不清楚么?”
  那胖子还在嘴硬:“那我白天确实没时间啊,我晚上问过你要不要来开房,你也同意了,我说了我会把钱给你,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诶?哥们儿?哥们儿你往这儿看来,”小龙干脆一条腿搭到床上,语气更不好了,“咱们都是成年人,别在这儿摆谱了,你就告诉我,这钱你给还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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