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 (夏末819)

　　“调戏？那是轻的，有可能还揍得你亲爹都不认识。”
　　“有没有什么对付他的办法？”
　　“让自己也成为一个流氓。”

　　☆、腊8粥

　　就像医术高明的赵副主任预测的那样，李蔚然果然在昏迷后的第28天醒了过来。
　　那天是孟瑶守在他旁边。
　　毕竟把渝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搬到医院一个月这么大条的事情，李局长还是理智地拒绝了。
　　孟瑶看出自从那个赵医生走了后，李伯伯情绪一直不好。蔚然十几天没醒，老人家就有些急，似乎偶尔会喃喃自语：“要是一直不醒，就由得你们去吧。让他来陪你，我也不管了。”
　　总觉得事情跟赵医生有关，但是孟瑶什么都不敢问。
　　所以李蔚然醒的时候，孟瑶就有点呆，像没睡醒。
　　等待这种东西，持续太久就会进入一种麻木状态，短时间内不容易恢复。
　　李蔚然望着孟瑶笑，眼睛里闪过不为人知的一抹暗淡。
　　“好像我每次受伤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
　　孟瑶趴在床边哇哇大哭：“蔚然你可吓死我了！”
　　李蔚然抬手轻揉她头发：“你们女孩子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爱哭啊，从小看你哭到大，以后当妈妈了也这么哭么？”
　　孟瑶一抽一抽的：“我给李伯伯打个电话。”
　　李蔚然点头，然后像想起什么：“我手机呢？”
　　孟瑶递给他，他用没有吊点滴那只手艰难划开屏幕。
　　一个月没活动，全身肌肉僵得像水泥，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哆嗦半天才点开微信。
　　“宝贝儿看你云养的赵叔叔。”
　　最后一条对话，赵明澄团在云沙发里甜甜地冲镜头笑，李蔚然扑哧一声，发觉脸部肌肉也有点儿不受控制。
　　可是为什么赵叔叔后来就没消息了？
　　看我没回话，生气了？
　　不可能啊，赵叔叔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我气？
　　调头去翻通话记录。
　　心头一凉。
　　9月26日上午8点17分，赵叔叔来电，通话时长3分4秒。
　　算算时间，那时候自己已经人事不省。
　　这通电话，问题大了。
　　李蔚然回微信里发条消息：“赵叔叔？”
　　意料之中没回音。
　　孟瑶打完给李局长的电话，回头就看见李蔚然一脸阴云密布，攥着手机像要把它捏成一张煎饼果子。
　　“蔚然？”孟瑶怕怕的。
　　从小到大，李蔚然这个表情她是第二次见。
　　上一次是六岁那年两个熊孩子欺负她，说她没爹，没人管，上手就抢她手里的绞绞糖。
　　虽然是哥哥但那时候比她还矮小半个头的李蔚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握着小拳头恶狠狠对那俩小屁孩撂狠话：“瑶瑶是我妹妹，抢她东西你们不要命了？”
　　那俩男孩儿比孟瑶还高一头，看李蔚然瘦胳膊瘦腿的小样哈哈哈大笑，结果还没笑完就被炮弹一样冲上来的李蔚然打出了鼻血。
　　成年人打架，见血更助兴，小孩子打架就不一样了，怎么推拉扯踹都行，一旦见了血，大家都立刻有点儿怂。
　　俩男生没想到李蔚然这么稳准狠，捧着细血嘀嗒的鼻子发懵。
　　李蔚然不依不饶，小老虎一样嚎叫着还在挥拳头，两个小屁孩吭都没吭一声，扭头就跑。
　　后来被李局长罚站的时候，孟瑶也陪着罚，那时候李蔚然脸上就是现在这副表情。
　　李局长手里握着笤帚厉声质问：“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蔚然梗着脖子：“他们敢我就敢，他们不敢我就放过他们！”
　　李局长气得哆嗦，笤帚狠狠往自己儿子身上招呼。
　　孟瑶死死抱住小哥哥：“李伯伯蔚然又没做错你干什么打他！”
　　后来是孟婶闻讯赶来才劝住。
　　李蔚然到底没被打服。
　　“瑶瑶，赵明澄是不是来过？”病床上的李蔚然沉着脸。
　　孟瑶点头：“来照顾了你三天，那三天李伯伯不让我们来看你，连他自己都不来。哦不对，好像第三天晚上李伯伯来过，然后那个赵医生就回海市了，再也没来。”
　　“行，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回家休息吧，你看我现在挺好的，没什么事，不用老守着我了。晚上下班我爸应该就来了。”
　　孟瑶不同意：“好什么好，你看看你拿个手机都抖成那样，哦对了你醒了我还没叫医生呢！”
　　医生好一顿折腾，把李蔚然从头到脚听了一遍，又扒拉着眼皮使劲照，最后终于肯点头：“没事了，一切正常。前两天刚拍过CT，脑部也没什么淤血肿块。卧床太久肌肉稍微有点儿萎缩，恢复两天，吃点儿东西，慢慢活动活动就好了。”
　　孟瑶这时候充分显示出反射弧长的特性，抱着脑袋喜极而泣：“蔚然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吓人了，都两次了！”
　　李蔚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始脑补赵叔叔跪在自己床边捧着大脸嘤嘤嘤哭的样子，百忙之中忽然就又笑了。
　　孟瑶吓一跳：“蔚然你没事儿吧？”
　　怎么刚才一脸要揍人的样子现在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医生你确定他脑子没问题？
　　“瑶瑶我真没事儿，就是饿了，要不你给我弄点吃的来？正好医生在，问问他我现在能吃点啥。我反正什么都想吃。”
　　病房终于清静下来，李蔚然心急如焚。
　　买个饭的工夫，时间不会太长，他赶紧拨赵明澄手机。
　　没人接。
　　要么是上手术，要么是故意的。
　　想了想，李蔚然又拨赵明澄另一个号，工作手机，赵医生对外一般都给这个号，当然名片上印的也是这个号。
　　还是没人接。
　　李蔚然这时候特别后悔刚才没把孟瑶的手机留下。
　　他不知道赵叔叔跟自己家局长爹谈了什么，但是想想自己给赵叔叔备注的名字，以及他竟然能在这里照顾自己三天，就知道事情绝对败露了。
　　八点档剧情在脑内盘旋。
　　“你这个变态你离我儿子远点儿！”
　　“我跟蔚然是真心相爱的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滚！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我永远不准蔚然再见你！你不嫌丢人，我可不能让人戳我们老李家的脊梁骨！”
　　“爱情是不应该被狭隘划分的，真爱都应该被尊重，求求您让我带蔚然走吧！我给您跪下了！”
　　李蔚然摇摇头，把脑子里奇怪的爸爸和奇怪的赵叔叔赶走。
　　要照这么演，接下来剧情就该走到李爸爸掏出一沓钱砸赵叔叔脸上：“这是一百万，拿了给我彻底从蔚然身边消失。”
　　可惜别说一百万，就是十万块，你要让爸爸他老人家一口气拿出来，都困难。
　　所以故事很难这么编下去。
　　说不定角色对调一下，由赵叔叔扮演砸钱那个，他倒还真有可能掏得出一百万。
　　喔唷，这么说我傍了个大款啊！
　　李蔚然想象赵叔叔穿着笔挺白大褂，昂首挺胸把一摞钱抖得哗啦啦直响的样子，忍不住又乐了。
　　电话适时响起，打断了小李警官的天马行空。
　　一看，赵叔叔。
　　李蔚然想从床上蹦起来，可惜没劲儿。
　　电话接通的时候，赵叔叔的声音天籁一样。
　　“宝贝儿，醒啦？”
　　“为什么不来看我？我醒来看见床边守着的不是你，很生气你知道吗？做人女朋友的基本自觉呢？”
　　赵明澄在听筒里呵呵呵呵笑：“我伺候了你三天，洗头擦身，读书聊天，临走还给你洗脚刮胡子，这还不够自觉啊。”
　　“赵叔叔，想你了。”
　　冷不防，小李警官非常小李警官地打了记直球。
　　赵明澄建设了一个月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宝贝儿我也想你。老泰山不在旁边？”
　　李蔚然心想，我暂时不计较你这个称呼。
　　“不在，瑶瑶给我买吃的去了，病房里就我一个人。有话快说，瑶瑶回来就不方便了。”
　　“老泰山什么都没跟你说？”
　　“我刚醒，还没见过他。”
　　“宝贝儿，要不，咱试试看，能不能做普通朋友？”
　　李蔚然手一抖，声音一暗：“我刚清醒，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赵明澄在对面做吞咽状，听筒里听得清清楚楚：“老泰山考虑得比我周全，你是公务员，受不了这个。反正异地，我们也不常见得到，做回普通朋友，不难的，试试，也许能行呢。”
　　“你把我掰弯了，然后不负责？”李蔚然冷得像冰川一样。
　　赵明澄不知所措，他从来就治不住他蔚然宝贝儿。
　　“做普通朋友是吧？也行。不过我既然已经弯了，就不打算再直回去了。那我另外找个男朋友去。”
　　“宝贝儿你找女的，找女的啊！说好以后只能上我的！你找个女的我稍微能好过点儿。”
　　李蔚然不说话，赵明澄声音里开始有哭腔。
　　“宝贝儿你说句话。我刚下手术，挺累的，你不说话，我怕我会哭。”
　　李蔚然忽然像洪水开了闸，蒙头钻进被子里嚎啕大哭：“赵叔叔你不能不要我！妈妈不要，爸爸不管我，瑶瑶也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