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衍欢喜不已,收到合同便给容川打电话,容川也挺乐呵,说:“郑玥很务实,我找她的时候她说工作不谈人情,如果你能力不达标她也坚决不用。刚才跟我说看了你写的剧本觉得你不仅思路清晰文笔精致,还很有创造力。那本小说是她们公司囤IP时跟风买来的,写得很烂,没什么实质内容,前后逼退三个编剧,到你手里总算变废为宝了。还说如果这部写得好,她手上还有几部剧,到时候都签你,稿费也可以逐步提高。”
照郑玥开出的价,一部剧十几万,再接两三部就是小一百万,那不出两年定能脱贫。谢正衍仿佛刚从地狱伸直腰背,脑袋就已经够到了天堂,高兴得无所不可,难以置信问:“真的吗?我还以为她是冲你的面子才通过的。”
容川笑道:“她比谁都讲原则,你要是水准不够,别说我了,就是她爸爸妈妈出面也不行。看来你很有编剧天赋,往后就重点朝这方面发展吧,会有前途的。”
“嗯!”
谢正衍看到指路明灯,生活即刻柳暗花明,从此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编写剧本。他文思敏捷,知识储备丰足,写作进度很快,白天工作不忙也可以摸鱼写稿,元旦前夕已完成了20集剧本。郑玥非常敬业,每3集审查一次,提一些中肯建议,帮助他提高效率,几次接触下来彼此混了个脸熟,郑玥很欣赏谢正衍的才能,属意栽培,谢正衍也挺喜欢她的精明干练,都有心结交。
圣诞节这天谢正衍忽然收到郑玥电话,她说她出差来上海,晚上想请他吃个饭,顺便把容川也叫出来聚聚。
早在几天前容川就跟谢正衍约好一起过圣诞,郑玥要来凑热闹,他们也不能直接跟她说“你是电灯泡”。晚上谢正衍来到餐厅,容川已等在那里,这家餐厅离他俩上班居住的地方很远,以前也都没来过,谢正衍疑惑容川为什么要订这家店,容川无奈表示这都是郑大小姐的指令。
7点半郑玥不早不晚掐着表似的来与他们会合,谢正衍初次见她,果然是个气质不凡的白富美,礼仪修养也是百里挑一,为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准备了精美的圣诞礼物,跟谢正衍交谈时随和礼貌,每个点都掌握得恰到好处,确实是出身上流的大家闺秀。可她对容川的态度就大为不同了,既随性又傲娇,一派颐指气使的架势,闲聊时容川有的观点与她意见相左,她便不客气的反驳争辩,非要对方服气不可。
谢正衍恋着容川,对他事事在意,眼看他和郑玥行迹可疑,暗暗地犯嘀咕。饭后郑玥急着去赶下一摊约会,潇洒道别扬长而去,容川也带着谢正衍换了个地方喝茶聊天,谢正衍心里缠缠绕绕,终究按捺不住,旁敲侧击试探:“你和郑玥从小就认识吧?难得看到你们这么要好的小伙伴。”
容川含笑瞥他一眼,轻松洞穿他的小心思。
“她是我前任女友之一,大学时跟我交往过七个月。”
谢正衍愕然,忘记此时应该适当矜持,冲口便问他们是如何分手的。
容川直白地说:“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合不来,她是个大小姐,喜欢别人事事顺着她,你知道我这人有时候嘴很贱,又爱KY,在一起时老惹她生气,两个人三天两头吵架。当然我觉得那些都是玩笑性质的斗嘴,但她认为我是故意跟她作对,完全不能忍受。我也是,觉得她脾气太大,为人太强势,做同事还行,做女朋友实在有点吃不消,后来大家商量好退回朋友关系,一下子都轻松啦。”
谢正衍看他谈笑自若,丝毫没有留恋,便大着胆子释放好奇,追问起他之前的另外两段情感经历。
容川同样直言不讳。
“初恋是上中学的时候,跟我们班的班花,噗嗤,她也是个大小姐,比郑玥更难伺候,高兴了可以几天几夜跟我腻在一起,不开心了立马翻脸,我那会儿年少气盛,性子也倔,吵过几次就相互不搭理了。高二那年她出国留学,我们也失去联系,直到前年才恢复音讯。她嫁给一个加拿大医生,在温哥华定居,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去年我去那边旅行还和她一起吃过饭,聊起小时候的事都哈哈大笑呢。”
“那还有一个是谁?”
“还有一个是我爸同事的女儿,大学毕业时家里给介绍的,断断续续交往了一年多。”
“又是个大小姐?”
“是啊,不过性情很温柔,不像郑玥和班花那么傲娇,总的来说是个可爱的姑娘。”
“那后来怎么没成?”
“人家没兴趣跟我交往呀,她是学油画的,还是个女权主义者,立志要成为阿特米希娅津迪勒奇那样世界知名的女画家,每天要么起早贪黑呆在画室里练习,要么背着旅行包到处写生,想约她见面比约见国家元首还难。我碰了几回钉子也就知趣了,最后她主动跟我说40岁前没空谈恋爱,要把全部精力献给绘画艺术。我也是搞艺术设计的嘛,能理解她对创作的狂热追求,也很支持她的决定,她去欧洲深造以后还每隔半年寄张卡片过去鼓励她,她也很能干,已经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取得博士学位,明年要在巴黎举办个人画展了。”
容川讲述这三段情时全然旁观者的姿态,既没有时过境迁的留恋,也没有追忆伤怀的惆怅,看得出那三个姑娘只是他生命中临时错位的过客,他现在依然欣赏喜欢她们,但并没有真正爱过。
谢正衍感想颇多,放心窃喜是一定的,可又替容川抱不平,这么好的男人居然一直没遇到情投意合的对象,难不成是老天特意留下来拯救他的?这念头刚在脑子里蹦跶一下就被拍死,骂自己猪八戒照镜子不嫌脸大,能和容川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把下下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再有过多奢望不是痴心妄想么?
他胡思乱想,脸面上直发愣,眼前忽然一花,是容川的手在晃动。
“又在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谢正衍脸一红,捧起杯子喝咖啡,自谓表现还算平静,却没发现嘴上已沾了一圈奶油做的白胡子,容川也不提醒,意趣盎然地噙着笑。
谢正衍以为他在笑自己发呆,难为情地说:“你以前说每个人都有运气不好的时候,现在我信了,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谈恋爱都不顺,其他人更没什么好心理不平衡的了。不过……你一定能遇到一个配得上你的好女人,将来会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他的语速好容易提到正常频率,容川冷不防拈起一块饼干塞他嘴里,堵住后面的祝福。他傻乎乎盯着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问题,等着对方来纠正。
“你又说错了,恋爱不是看条件般不般配,最重要的是性格观念是否合拍。而且我也没你说的那么优秀,看郑玥她们就知道啦,三个都是有头脑眼光的聪明人,我要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男人,她们怎么舍得跟我分手?你现在这么崇拜我,是因为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眼界也还不开阔,努力提升自己吧,等以后层次上去了自然能认识很多优秀的人,到时再对比就会发现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谢正衍舌尖上还沾着饼干的甜味,苦涩却像蚯蚓在心里钻出一个小孔,隐隐地作痛。总觉得容川话里隐着不祥的征兆,人尚在眼前,情义也正绵长,而这一切美好都恰似水花飞溅,光影浮游,只灿烂于刹那,无法持续到久远。
他垂下头,偶然从光滑如镜的桌面里照见嘴边佩戴的白胡子,伤感立刻被羞臊冲散,拿起纸巾用力擦拭。
容川克制多时的笑声大摇大摆涌出来,谢正衍恍然生怨:“你早看到了干嘛不提醒我?坏蛋!”
坏蛋言不由衷道歉,继而调侃:“我觉得你那个样子比较可爱,像偷吃牛奶的小花猫。”
“你就会开我玩笑,我看我以后都遇不到比你更搞怪的人了。”
“哈哈,这是我最自信的优点,你要好好珍惜。”
容川的手指不客气地钻进谢正衍发丝间,抚弄宠物一般轻轻摩挲,很快让炸毛的小猫安静下来,红着脸低着头,睫毛不停微微抖动,似乎压在上面的灯光太重。
不,重量的来源不是灯光,是容川的眼神,其中的温柔无坚不摧,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颉颃,他在暧昧的光线下凑近几分,将温柔引渡到低徊的叮咛中,一个字一个字镌刻到谢正衍心底
“刚才的话是认真的,我会领你去看更美好的世界。”
第67章 □□
一切貌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化,谢正衍已初步摸到了编剧的窍门,越到后期剧本写得越顺畅,他计划元旦前结稿,假期好好休整,再去探望久未联系的二叔。
12月31号这天,阿水公来电话找他,老人语气忧愤,说谢天德目前正遭遇史无前例的重大危机,让他快去慰问。
“你二叔新近得到一笔10万元的分红,被你二婶和堂妹知道了,都跑来找他要这笔钱,你二叔的社保还差7年多才够得到领退休金的标准,这笔钱原本打算用来补交社保,还有照顾你奶奶的。这两个没良心的一点不体量你二叔的难处只想着侵吞他的财产,这几天天天跑到店里缠着他闹,单位那边也去了。你二叔被逼得好苦,昨天你二婶又来,没吵几句就跟你妈打起来了,你妈怨你二叔惹祸影响她做生意,要你二叔从此滚蛋,你二叔收拾东西走的时候突然蹲店门口嚎啕大哭,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唉~那个样子别提多惨,连我这老头子都看不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