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YY频道,谢正衍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打电话向紫茗倾国讨要说法。紫茗倾国语气神秘又混合难以克制的兴奋,若不是音色太像东北大妈,足以胜任悬疑广播剧的女主角。
“小笛,我刚刚有重大发现,要是说出去,不仅吓死你,整个中抓圈都会暴动。”
谢正衍被她唬得心少跳了两下,洞洞属属问:“你觉得千帆有问题?”
紫茗倾国巫婆范儿十足的冷笑数声,点了几下鼠标,胸有成竹断言:“千帆是个马甲,他的真身是一位退圈的大聚聚,名字嘛你也知道。”
“谁?”
“息-百-川。”
第32章 鉴定(2)
一群黑鸟在谢正衍脑中掠过,巨大的玄色翅膀遮天蔽日,末了还遗下漫天黑羽,让他的思维持续凌乱。他当然牢记着息百川这个印有仇怨标致的ID,两年前的冲突直接改变了他混圈的心态,正是那次受辱树立起他一心攀高的目标,甚至还幻想大红大紫之日能揪出那畏罪潜逃的胆小鬼当场打脸。
可是,这个让他至今仍恨得咬牙切齿的恶霸,怎么能和关心鼓励,多次带给他正能量的千帆合二为一呢?
“你肯定搞错了,千帆是个刚入圈的新手,对圈子里的事都不怎么熟悉。再说他的声音和息百川完全两样,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极力否认反而让紫茗倾国更加笃定的确信自己的判断,转身甩来几个音频。
“刚才的YY我都录音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点一堆歌给他唱?因为里面混了四首息百川当年唱过的最受欢迎的歌。人的声音可以改变,但惯用的唱腔改不了,你拿去对比一下就知道我的推断绝对没错。”
谢正衍也急于求证真相,忙不迭接收音频,之后一个小时反复甄听那四首对比歌曲,为提高精确度,还专门把两个版本拿到AA软件上分析比对。结论渐渐水落石出,他的心肌越绞越紧,几乎不能维持正常供血,感觉好像被冷水扑灭的火堆,外冷内热,镇定平静全化成惊恐四散的青烟飘走了。
紫茗倾国等他等得不耐烦,来电索要鉴定结果,谢正衍支支吾吾,既不愿承认她说得对,内心又倾向千帆正是息百川。世上有很多意外可以改变人的声线,疾病、伤残都会让靓嗓转烟腔,可是却没有哪种巧合能让两个CV唱出如同拷贝的唱腔,硬要寻找的话,只能假设千帆在刻意模仿息百川。
这猜测显然站不住脚,千帆虽然在谢正衍跟前提到过息百川其人,可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言辞中还透露出不值一笑的嘲讽,没可能把这个人当做模板来效仿。
紫茗倾国找到直观证据,又紧锣密鼓的盘问谢正衍其他线索。
“千帆是哪里人?”
“西安。”
“binggo!息百川也是西安人,哈哈,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唱腔一样还出自同一座城市,别告诉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哦。”
“我还是觉得不像,千帆老家是山里的农民,收入低,只能租大厦的地下车库来住,息百川不是穷屌丝吧,我听说他很有钱啊。”
息百川曾是圈里最重视次元壁的CV,几乎没泄露过三次元信息,但当年他跟 peafowl交好,线上大肆卖腐不消提,私底下感情也很不赖,证据就是每次peafowl生日都会收到他赠送的大礼。
要说peafowl也确实对他动了真心,平时挺低调大气的人,白富美人设也经过网配人肉小分队盖章认证,向来贯彻有钱不外露,闷声发大财的行事作风,可每当收到息百川的生日礼物,他就瞬间不淡定了,用专业相机360°拍照传微博公告天下,每张照片的构图光影无不经过精心设计,激似高级广告画,有几次还真被淘宝的假代购偷去揽客,气得一群P粉上门砸店,不惜花钱买货刷差评,以维护本命的“版权”。
谢正衍以前去前辈们的微博考古,如数观赏过那些礼物,有香水、皮带、提包、墨镜……据说每一件售价都动辄上万,还都是深受欧洲上流社会青睐的小众品牌的定制款,跟那些常被二奶暴发户拿来炫富的玩意儿没有可比性。
他由此判定息百川也是有钱人,否则寻常平民谁会一掷千金送朋友礼物,况且以peafowl的水准也不会爱上穷光蛋。
对此,紫茗倾国只说他“too young too simple”。
“他说自己穷你就信啦?亲眼见过吗?亏你还是中文系毕业,连‘眼见之事犹恐假,耳听之言未必真’这样的谚语都不知道。网上的人好也是吹,歹也是吹,我还可以跟没见过面的人说我家住中南、海,爹是领、导人呢。”
谢正衍驳不倒她,如法炮制越想越真,很快像落进虎圈的兔子不敢动弹。
“你说,他要真是息百川,干嘛还偷偷摸摸回来啊?这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吗?”
息百川以前是公认的网配高逼格协会会长,就是因为当男小三搞崩了形象才火速退圈,披马甲复出这么LOW的行为断不符合他的人设。
紫茗倾国谙熟圈内人情,对答如流的开示:“他以前的人设本来就是吹出来的,像弯装直勾引GAY这种事还不算LOW?网配圈习惯把退圈当成销账,再JP的人一旦宣布退圈,抓民就不好再掐他。洗白穿深知圈里的规则,拿退圈做挡箭牌,前脚出后脚进,这叫金蝉脱壳,手段强得很那。”
稍后,她又打听得千帆入圈一年,更肆意讥訾:“洗白穿是两年前退的,才过一年就暗搓搓披皮回来,真耐不住寂寞。”
“……你认为他是不甘寂寞才回来的?”
“废话,不然还能为什么?他当初走红的时候比有求必应和常偲景还有号召力呢,粉丝数也排在圈里前几位,东南西北出了多少风头啊。灰溜溜回归三次元,当个无人问津的普通人,他能甘心?”
“可是千帆入圈以后很低调,除了《谎言》再没接过别的剧,到现在微博粉丝都没破百,他要是冲着红回来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紫茗倾国整理思路,两分钟后发问:“你上次说他是含笑半步癫钦点的?”
“是。”
“呵呵,含笑以前就是息百川的粉丝,还送过他好几本自己亲笔签名的个志,我就说一个写手聚聚怎么会对小透明青眼有加,原来是老相好。”
“你还没解释他现在为什么这么自甘平淡呢。”
“笨蛋,这都想不明白,他现在声音毁了,走正常路线打拼绝没可能恢复昔日的声势,加上又是当过大大的人,再让他像新白透那样一步一个脚印重来他也没那个耐心。所以他只死死抱住含笑大腿,你想你们那个剧既是大红文原著,又有三更婊撑场,再不济也能小火一把。我敢打赌到那时候他肯定会有新动作,想方设法也要重新炒红自己。”
谢正衍莫名沮丧,俨然破产者目睹家中财物被人一件件搬走,无助空虚犹若早春的细雨,悄无声息濡冷了身心,不能适应这种感受,他企图做最后挣扎。
“我还是觉得,千帆人可好了,一点不像息百川。”
他印象里的息百川永远定格在跋扈自恣的相框里,而千帆却是腹心之友侠骨柔肠,就算人心具备多面性,似这般大有迳庭的精分,实在叫人大惑不解。
紫茗倾国照旧以“演戏作假”论述,反正咬死千帆就是包藏祸心的腹黑男,叫谢正衍千万不能受其麻痹。
谢正衍知道她在圈里的关系网庞杂,担心她将这尚未盖棺的言论拿出去散布,央求她暂时保密。紫茗倾国倒是很“通情达理”,说:“目前他还没有大动作,我犯不着打草惊蛇,再说留着这张牌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你也别在他跟前露马脚,先像从前一样应付着,不过他的话最好左耳进右耳出,要是真的听信进去只会坑死自个儿。”
他们说到这里,紫茗倾国被基友约去玩炉石,谢正衍对着死寂的屏幕发愣,内心百种熬煎。午夜将至,千帆突然冒头,发消息说:“刚才有急事,没让你们听过瘾,下次有时间再补上。”
见他如此体量自己的心思,谢正衍揪烦得欲哭无泪,一时竟忍不住想当场质问他是否就是息百川,幸亏怯懦及时抓住他的腕子,又手把手教他删除打好的文字,换上安全的句子。
“没事,我们已经很开心了,谢谢你。”
或许是混乱的磁场太强烈,让机警的人收到感应,千帆的电话接踵而至。
“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果然还是不高兴了吧。”
听到他笑盈盈的调侃,谢正衍忽然不寒而栗,但还要拼命吸一口冷气冻僵自己的喉咙,用以冷却躁动的声音。
“我一直都很客气啊,没有不高兴。”
“嘿嘿,是不是怪我害你在那个樱桃姑娘面前丢面子了?她该不是你的暗恋对象吧?”
“不,只是朋友。”
“哦,那好吧,时候不早了,你快睡,免得明天上班没精神。”
千帆不再说话,等着谢正衍道完晚安好挂机。谢正衍觉得手里的手机变成手榴弹的引线,立在对面的是一个虎视眈眈的妖怪,拔掉引线可能同归于尽,不拔又恐迟早会有性命之虞,搔首踟蹰一阵,挑起千帆更深的疑窦。
“你有话就说,别傻愣着。”
他款语温言的听不出一丝敌意,只像位体贴的大哥哥在施与关心,又如和畅的惠风,轻易吹融了谢正衍靠冷意加固的坚强,嗓眼发痒,一声哽咽越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