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职责是还原事件真相,没有义务去跟媒体打交道。即便案子最终有了明确的结果,警察也没有义务去向媒体报告查案结果。况且,杨开先发制人,已经让龚名在媒体和公众这里有了定论。就算之后媒体追到警察那里采访,侥幸不被警察挡回来,警察也未必愿意做一个明确表态。到最后,龚名的事在媒体面前,还是一笔糊涂账。
龚名把事件可能会引起的发展和结果,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他知道他这次多半是栽了,很难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想到这里,龚名反而坦然了。
放下ipad,龚名听到客厅里响起了他的手机铃声。龚名走到手机充电的地方,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电话是学校院长室打来的。
龚名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院长略显激动的声音,“谢天谢地,你还能接电话!现在已经离开警局了吧?”
“嗯。”听院长的口气,龚名猜测他之前在警局时,大概院长就给他拨过电话,但是并未拨通。于是,他语气肯定地告诉院长,“早上我就从警局出来了。”
“早上吗?”院长听他说完,下意识地追问道,“那你看过早上的电视新闻了吗?”
龚名估计院长说的电视新闻,指的就是杨开的事。尽管他没在第一时间在电视上看到,但他现在也通过别的途径了解到这件事。他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就结果而言,告诉院长:“您是说杨开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事吧?我看到了。”
龚名话音落下之后,随即听到话筒那端传来院长叹气的声音。龚名满怀歉意地对院长说:“对不起,院长,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院长听后,连忙宽慰龚名道:“我这倒是没什么,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你的人品,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谢谢您对我的信任,院长。”龚名顺势也透露了一下最新的进度,告诉他,“今天早上警察已经初步找到杨开制造伪证的痕迹,现在只等着他们再做进一步,更加确定的验证,这个案子便可以结了。”
“那太好了!”龚名听到电话那端,院长说话的声音明显雀跃起来。接着,他听到院长高兴地叮嘱他说,“那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什么都不要想,就当是学校给你放了一个长假。因为早上杨开制造的那个发布会的缘故,现在学校门口围满了记者,你暂时先别来学校了。”
说完这话,院长怕他多心,还特意向龚名补充道:“啊,让你在家休假不是处分你啊。只是学校考虑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怕你来学校被记者追着烦,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好在现在已经是期末了,你的工作大致都已经结束了。等到下学期开学,风波过去后,你再照常回学校上课。”
“谢谢院长和学校给我机会,但是……”接着,龚名说出了一个他刚才深思过后的决定,“一直以来,我给校方和您填了太多麻烦。我想了一下,决定向您辞去学校的职务……”
不等龚名说完,院长便焦急地打断道:“为什么啊?学校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昨天我就跟校长反映了。这次的事,你一定是被人诬陷的。事实证明确是如此,现在警察也找到证据了,只等着真相大白,风波过去,你再回校就完全没问题了。”
“我知道。”龚名连忙开口向院长解释道,“这次的事,只是我辞职的一个契机。我知道您和校方没有怪罪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也会宽容地再次接纳我。但我辞职纯属是个人原因,您也知道我的父母年岁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过去我就一直没能陪在他们身边,现在也是到我尽孝的时候了,我想辞职过去陪他们。”
院长觉得可惜,提醒龚名道:“你想清楚啦?辞职不是小事,不要一时冲动,做了日后让你后悔的决定。”
“谢谢您一直这么信任我,关照我,但我已经决定了。”龚名向院长请辞道,“我现在不便去外面走动,暂时先在电话里跟您口头请辞。等过一阵子记者撤走后,我会再去学校补办离职手续的。好在我这学期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了。
“哎,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院长在电话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惋惜地说,“学校还是很认可你的实力,也很需要你的。”
“我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主意啦!”龚名用轻松的口气,跟院长约定道,“下次等我跟父母回这边探亲时,我再去您家里拜访!”
院长见他打定主意,也不好再劝,“好吧,你这个臭小子!从小主意就比谁都正,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回学校辞职的时候,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这有瓶好酒,替我给你爸捎过去。”
龚名:“好的,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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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里,贺辰为了下一轮的巡演,排练得昏天暗地。在c市演过一场后,他跟着乐团又转战到临近的两个城市演出。在这期间,他一直跟龚名保持着联络。他知道龚名被警察限制,不能随意走动,不可能去外地看他的演出。但是,贺辰每一场演出过后,都会在后台收到龚名派人快递过来的花。龚名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费心为他准备惊喜,这让贺辰十分感动。
同样的,他也十分关心龚名现在的状况。在排练与演出的间隙,贺辰一有时间,便会发微信去询问龚名案子的进展。龚名每次都打哈哈一样地告诉他,已经没事了,叫他专心准备之后的演奏。他也一直留意着c市的新闻,可媒体上的报道还跟从前一样,并没有看到任何进展。贺辰了解龚名的个性,他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即便事态的进展真的出现不好的趋势,他也绝不可能从龚名的嘴里问出。所以到了最后,贺辰索性也就不问了。后来,他在外地演出的期间,贺辰每每想到龚名的案子,心中便七上八下的。
终于熬到演出结束,贺辰在庆功宴结束的第二天早上,顾不上去机场送别乐团的成员,搭上最早一班去c市的汽车,赶回c市。他没有告诉龚名,就是想要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另一方面,他也想看到龚名现在真实的境况,不想提前告知他让他有了准备。
此前,龚名在微信和电话里,也一直询问贺辰的返程日期。贺辰一直学着他的样子,对他含糊其辞地打着哈哈。等到他到达c市,下了汽车,他才掏出手机,开始给龚名打电话。
拨通电话之前,他脑中本来设想了无数种龚名接到他电话时的反应,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彩铃响了一遍又一遍,电话那端却依然无人接听。在连续拨了三遍,对面仍然没人接听之后,贺辰的心跳不禁加快,开始慌了起来。
接着,他背上背包,开始奔跑起来。汽车站离龚名的房子很近,步行也只需要不到十分钟。贺辰一边向龚名家跑,一边继续给他拨着电话。
然而,不管他拨多少次,那边的电话虽然能接通,可却始终没有人接。贺辰一遍一遍地听着同一个彩铃,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的脑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为什么没接电话,是因为在喧闹的地方没听到吗?不可能啊。他记得龚名跟他说过,这段时间警察叫他老实呆在家里,不准随便乱走。在家里会听不到手机铃声吗?现在也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或者是因为手机不在身边,那么他是又被叫去警局,限制了行动吗?抑或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无法维持正常行为……
贺辰越想越心慌,后背不自觉地渗出了很多汗。他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一边又在不断地否定自己。最后,他决定不论如何,他先去龚名家里确认一下情况,今天他的背包里带了龚名家的钥匙。
五分钟后,当他气喘吁吁地打开龚名家的房门,对上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龚名时,贺辰整个人都懵了。龚名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贺辰,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随后,他注意到贺辰站在门口,一直怔怔地望着他。他的脸颊红红的,额头上都是汗,气息也有些不稳。龚名走过去,一边伸手想要拿掉他身后的背包,一边问他说:“怎么这么急啊?要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听到“电话”二字,贺辰猛地回过神来,刚才被恐惧灌满的皮球,突然泄起气来。在龚名一头雾水的时候,贺辰便扑到他的身上,将他撞个满怀。没有准备的龚名,差点被贺辰撞到地上,他从不知道贺辰的力气有这么大。
龚名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贺辰没有说下去,龚名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龚名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他手机的踪影,他摸着贺辰的头,抱歉地说:“我刚才开车去了学校一趟,估计是落在车里了。你打电话找我了吗?”
贺辰在他怀中,点了几下头。龚名扬着嘴角,高兴地笑了。他想贺辰大概是担心他出了意外,才会这么急忙地赶来看他吧。他心里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龚名抱了贺辰一会儿,察觉到怀中的人已经平复了情绪,他帮贺辰取下背包,脱了外套。回过神来的贺辰,想起龚名刚才的话,抬起头来问他:“你可以出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