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护士小姐也走了进来,并开口催促他们,“探视的时间快过了,请你们抓紧时间,赶快离开。”
贺辰被龚名拉着,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监护室。监护室的大门刚一被推开,龚名便在门口看到了他的父母。
“爸妈,你们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来了?”龚名一想到,他昨晚近10点才送他们上车离开,而现在才不到7点。刨去这一来一回搭在路上的时间,他们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他有点心疼地嗔怪他们道:“都跟你们说了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我们回去了也睡不踏实,还是不放心这里,索性不如直接过来守着。”龚母看到儿子深陷的眼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忍不住心疼地说,“你们一定一宿都没合眼吧?你赶紧带着小辰回去睡一会儿,我们好歹睡了几个小时,白天可以替你们在这儿顶一会儿。”
见贺辰和龚名谁都不肯走,龚母推着催着二人,“你们晚上再过来换我们,听话!”这才终于把二人给轰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一阵海风突然迎面吹来。海风凶猛而凛冽,吹得贺辰一个踉跄,他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在台阶上。幸好龚名眼疾手快,及时拽住了他。龚名抓着他的时候,感觉贺辰整个人飘乎乎的,摇摇欲坠。他揽着贺辰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贺辰自然地靠在他的身上,任由龚名揽着他往前走。
龚名没有带小辰回父母的家,而是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租了一个套房。他想这样不管是他和小辰还是他的父母都可以去住,免去了一来一回的折腾,既浪费时间又耗损精力。
二人进入套房后,贺辰的疲惫大概是到了极点。在龚名打电话订早餐的间隙,贺辰便靠着沙发疲倦地睡着了。龚名把空调的温度调高,顺便又给贺辰盖了个毯子。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龚名叫的早餐送了进来。尽管龚名不忍心打扰小辰补眠,可他始终担心着他的胃。昨天晚上的飞机餐,贺辰也只是恹恹地吃了一口。他几乎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他的胃会受不了的。
龚名轻轻摇醒贺辰,把牛奶和三明治递给他。贺辰的眼睛半睁半闭着,他接过龚名手中的食物,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会儿。不到1分钟,他的脑袋便歪下来,塞着塞着又要垂头睡着了。贺辰手中的牛奶差点洒出来,龚名见状赶紧接过来,然后在他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又坚持喂他吃了两口面包,喝了几口牛奶。
龚名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打横抱起贺辰,将他放置在酒店的大床上。随后,龚名帮贺辰脱掉衣服,给他盖好被子,确定他的状态是舒服的后,龚名才回到餐桌这里,默默吃起自己的那份早餐。
早餐过后,龚名趴在贺辰旁边,也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补眠。快到中午的时候,贺辰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由于他的动作过大,使得龚名也跟着醒了。龚名看到惊醒之后的贺辰,脸上糊满了泪水。
他转头看向龚名,神色里充满了恐惧。龚名把他揽在怀里,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试探地问他:“怎么了?”
贺辰声音颤抖地告诉龚名:“我梦到我妈真的离我而去了,而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龚名手臂环着贺辰,又把他更加抱紧了一些。他用手臂环抱他的力量,无声地安慰着贺辰。
过了一会儿,贺辰在他的怀中,渐渐平静了下来。龚名见他是不可能再睡得着了,索性便带着他又去了医院。
这几天里,他们一直往返于酒店和医院之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贺辰总是在酒店补眠不了多久,又会突然惊醒,不放心地回到医院。可即便是在医院里,他们多数时间也只能守在监控室的外面,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守着雯姨。一天中的探视时间有限,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被允许进去陪床。
但只要时间允许,贺辰便会求着医生、护士带他进去陪母亲说话。最近两天,龚名看得出来,雯姨的精神越来越差,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尽管她在贺辰进来探望的时间里,在他面前一直极力地撑着。可即便是这样,到了后期,雯姨甚至会在同他们说话的间隙,毫无征兆地睡过去,好几次吓得贺辰以为她就这样撒手离开了。
有一次,雯姨在跟他们的对话中,突然眼泛泪光地跟他们提起:“好想再听小辰弹一次钢琴啊……”
然而,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便兀自摇了摇头,立即否定自己,“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听到了……”
雯姨充满遗憾的话语和她微弱的声音,让龚名听了一阵揪心。他走出监护室,去医院办公室询问雯姨的主治医生,有没有可能让小辰在这里为雯姨弹一首钢琴曲,满足她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医生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医院是病人养病的环境,必须要保持肃静。
龚名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看到雯姨含恨的样子,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问问。尽管医生已经给了龚名否定的答复,但他仍然没有放弃。随后,他又向医生询问了雯姨现在的身体状况。
医生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地告诉他:“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其实,龚名看到雯姨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时,作为医药生物学教授的他,对此已经早有预感,但当他真的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龚名还是难受得心中一紧。他无法想象贺辰知道后,心里会有多难受;更加不敢想象,雯姨真的离开后,贺辰会有多崩溃。
龚名没敢再继续往下想,既然那一刻还没有来,他们就该心怀期许。尽管他不能在身体方面,替雯姨分担疾病的痛苦,可他却也有能够为她做到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龚名与雯姨的主治医生和酒店的负责人商量,最终终于协商成功,达成了雯姨的心愿。酒店答应在低层的套房里,帮他们租来一架三角钢琴,医院也同意将维持雯姨身体指标的设备连同两名医护人员一同带去套房里。久违地,雯姨终于再次听到了贺辰的现场演奏。
贺辰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首《给母亲的信》。这是法国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写给母亲的曲子。贺辰记得很早以前,他曾给母亲弹过一小段,那时他还没有掌握足够的钢琴技巧演奏完整支曲子。他记得母亲当时对这曲子很是喜欢,对他的弹奏也是满口夸赞。可如今他的技巧已经能够完整地能弹完整支曲子了,可母亲却……
饱含复杂心情的音符,在贺辰的演奏下悠扬婉转。不知不觉间,泪水早已模糊了贺辰的视线。当他再次回到母亲床边时,他悲伤地发现母亲已经安详地去了。她的嘴角带着笑容,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的琴声中,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
三天后,龚名协助贺辰处理完雯姨的身后事,他陪着贺辰一起回到了a市。这里是雯姨一直生活的城市,是带给她最多美好时光的故乡。贺辰把雯姨和贺叔安置在一起,然后平静地对龚名说:“我们回家吧。”
“好。”
龚名带着贺辰回到了c市,看着贺辰异常冷静的样子,他总感到莫名的不安。不知道他是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真的长大了,抗打击能力变强了。自雯姨去世后,龚名只看到贺辰在他面前崩溃大哭过一次,然后便是一直持续地消沉低落。龚名有时想要开口劝他好好发泄一下,但又怕刻意提起,惹得贺辰再心里难受。好在现在贺辰除了情绪好似在隐忍,有点令龚名担忧,但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正常的。
直到他们一起回到c市家里,贺辰接到杨主任的电话,告诉他准备好行李、带好证件,后天一早在c市机场集合。贺辰从杨主任那里了解到,龚名早在一周前便代替他,填写好留学申请表递交给了学校。得知这一切的贺辰,终于爆发了……
73.赌气与分手
从杨主任那里得知,龚名早在一周前,便代替他填好申请表递交给学校后,贺辰终于爆发了,“你凭什么代替我交了申请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送去国外?”
龚名自知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连忙开口向他道歉:“对不起,这事确实是我做得武断了,但当时的状况,我想不适宜跟你商量这件事。杨主任一直打来电话催我们,我见递送申请表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情急之下,我才替你做了主。”
贺辰要的不是这样的解释,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龚名要把他送去国外了,他们以后要分隔千里了。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便一阵憋闷。贺辰带着哭腔,忍不住质问龚名:“你不担心我去了国外后,我们分隔那么远,会影响感情吗?你都不想我的吗?你不担心我禁不住国外的诱惑,移情别恋吗?我现在明明就只有你了,你却还要把我推得那么远……”
说到这里,贺辰颓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得很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当然会想你,也担心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移情别恋。”龚名坐到他的身边,把手放在贺辰的后背上,试图安抚道,“但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客观问题,我总不能因为担心你有可能被人看上拐走,自己有可能会失去你,便自私地限制了你的行为,把你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