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早说啊!”陈鹏囧囧地挠着头,表情转忧为笑,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说得晚吗?”贺辰无辜道,“明明是你自顾自地爱在那儿胡思乱想!怪得着我吗?”
陈鹏没管贺辰的吐槽,只是好奇地问他:“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什么不愿回国的啊?”
陈鹏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龚名的脸在贺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是他这一瞬间的迟疑,让陈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抬手假装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摆出一副江湖术士的架势,像模像样地帮他相面道:“我掐指一算,老弟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贺辰听后,白了他一眼。随后,陈鹏一秒打回原形,凑上来八卦地追问贺辰:“今天公寓就剩我们两个,你就跟我说说呗~”
贺辰不以为然,果断拒绝,“有什么可说的。”
就在这时,贺辰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声微信的提示音。他没有划开手机,便在显示屏上看到了龚名发来的问候短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圣诞快乐!”
贺辰重新将屏幕锁上,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万里之外的龚名,没有等来微信的回复音,倒是听到了微波炉加热完毕的提示音。他默默从微波炉里取出卖外店的披萨,也没有再翻看手机。
早在微信发过去之时,龚名便知道不会收到贺辰的回复。自贺辰离开,他留在法国的这一年里,除了飞机落地时,他给龚名主动发了一条报平安微信外,他便再也没有联系过龚名。别说是主动联系,就连龚名此后打去的电话,发去的微信,他通通都没有接过回过。
龚名把披萨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拿着吃。自从贺辰离开后,他们家的餐桌就变成了摆设,他没在上面吃过一餐。龚名就着电视,吃了几口披萨,便觉得食而无味。这家披萨,他以前记得一直很好吃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吃了,龚名扫兴地把那块啃了一半的披萨扔回了盒子里。
这时候,他家的门铃声突然被人按得响起。龚名打开门,看到张云超两手拎着从餐馆打包的川菜,站在了他家的门口。
龚名接过餐盒,把它们放到了茶几上,而后一把盖上披萨的盒盖,道:“正好你带菜来了,这个披萨实在是太难吃了,我们还是吃你餐馆的下酒吧!”
张云超扫视了一眼披萨盒上的logo,看着龚名鄙夷道:“这个还难吃?它不是你最喜欢那家店做的吗?你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叼了?”
龚名一一打开张云超带来的餐盒盖,摇着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口味变成了这样,他现在不爱吃披萨、牛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爱上了咸粥和中餐。现在他的咸粥也熬得越来越好了,可那个喜欢喝粥的人却已经不在这儿了。
龚名想到远在万里的贺辰,忍不住替他担忧,也不知道小辰现在有没有习惯吃西餐。他的胃不好,吃多了那些干干冷冷的食物,他真担心这样长久下去,他的胃是否承受得了。
龚名站起身,走到酒架那边,从上面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坐下来后,他一边为张云超倒酒,一边诧异地问他:“这大过节的,你怎么不陪杜加,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别提了,杜加在医院值夜班呢!”张云超郁闷地批判道,“简直惨无人道!”
龚名不以为然,反驳地说:“怎么无人道啦?洋人的节日,我们中国医院为什么要放假啊?”
“我知道,我就是无聊抱怨一下。”张云超拿起酒杯,跟龚名碰了一下,“他值夜班也好,正好我们兄弟两个好久没喝通宵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人在家,今晚就让我们两只落单的单身狗一起喝个通宵!”
龚名听后,连连摆手,不敢苟同,“我可不敢跟你画等号,你只是今晚暂时落单。”
“你不也是暂时落单吗?”张云超抢断道,“等小辰留学回来了,你们就能团圆了。”
龚名凝望着酒杯里的红酒,沉默着没说话。最初小辰离开时,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到了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份自信了。他原本以为小辰只是生气他背着他,擅自替他作主出国留学的事,加之雯姨那会儿刚刚过世,他的心情不好。一时情绪混乱之下,他才会拿他发泄,赌气提出分手。他本以为等小辰到了国外,进入新的环境里,开始全新的学习生活,他的情绪也会随之得到转变,对他的气也会慢慢消了。可他始料未及的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小辰对他的电话仍然不接,微信仍然不回,好像打定主意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一样。即便当初提出分手是有赌气的成分,可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赌气分手最终也会变成是真的了。
张云超看到龚名怔怔地望着酒杯发呆,大致猜到他在烦心些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他:“怎么,小辰那边还没信儿呢?
龚名扫视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手机,而后摇了摇头。
张云超拍了下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说:“小辰年纪还小,脑袋一时可能没有转过来。不过,我也能理解他。之前我和杜加刚刚确定交往时,他也差点要被调去b市的医院实习,跟我分隔两地。我也是死活不愿意,最后托了关系,死命地把他留在了现在的医院。c市离b市开车只要三个小时,那我都不愿意跟他分开呢!何况你们现在这样分别处在世界的两个半球,小辰当然不愿意。”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想要和恋人分开啊?”龚名看着张云超道,“再说小辰这情况和当年的杜加能一样吗?b市的那个医院比杜加现在的医院要低出一个等级,杜加留在现在的这个医院,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提升。要是小辰留在国内也能有同样好的发展,我当然也希望他留下。可问题是音大和圣帝凡相差得可不止一个等级这么点。”
第76章 相见与拒见
龚名这些听似有理有据的辩白,在张云超这里,显然并不能得到认同。龚名话音落下之时,张云超便轻哼一声,冲着他道:“你倒是思虑得挺成熟,方方面面都替他斟酌好了。可是有用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这在小辰的眼里都一样,结果就是你把他给推开了。”
龚名:“我是……”
不等龚名说完,张云超便抬手摆出制止的手势,开口抢断道:“别说你是为了他好。什么对他是好,什么对他是坏,没人替他这个当事人决定得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倒是你,好像时常看不明白自己。你该不会是借着把他送出国的机会,而在逃避些什么吧?”
龚名握着红酒杯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今天终于体会到,“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了。一想到连粗神经的张云超都发现了,他立即惊觉到,一向敏感的小辰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当时他一味地把将小辰送出国这事归结为是在为他的前途着想,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他其实已经为他的事忙到心力交瘁。对于贺辰对他全身心投入的感情,他也常常感到无法回应,力不从心。所以一次次地,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退缩。贺辰一定是早就看透他了,对他感到失望透顶,最终才会忍痛提出分手的。
是啊,就连他这个当事人也对自己这个大人的所作所为感到绝望了。龚名眉头紧皱,仔细分析着他在这段感情里,究竟一直在扮演着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贺辰向他表白时,他以“二人年龄差距大”为借口逃避;贺辰主动想要与他发生更加亲密的关系时,他以“他要高考”为借口逃避;贺辰想要留在他身边时,他以“为他的前途考虑”为借口亲手将他退走。如今这样细细想来,龚名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这个被他一直当作孩子的人,一直是个主动勇敢的追求者。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大人,才是那个只会退缩,一味逃避的懦弱者。他不但配不起小辰的爱,更配不上他这个人。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清,但时至今日,他搞懂了这些也并不晚。这一次,他这个不合格的“大人”决定抛开一切,像贺辰一样,不计后果地勇敢一次。
想到这里,龚名放下酒杯,“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张云超摸不到头脑,注视着龚名,诧异地问:“你干什么?”
龚名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法国。”
“喂,你不是来真的——吧。”张云超最后的这个“吧”字,被龚名的关门声所淹没。望着被关闭的房门,张云超瞠目结舌,“厉害了,我的哥!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真是任性。”
不过想起他最后离开时,嘴里说着要去法国。是去看小辰吧?张云超想到这里,也就原谅他了。他时常在心中吐槽龚名:一直这么清醒理智地活着,你也不嫌累?早这样主动出击多好,小辰说不定也不会离你而去。不过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张云超在这里为龚名默默助阵加油。他只是可怜自己,好好的圣诞又被放了鸽子o(╯□╰)o********
跨越近半个地球,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龚名终于抵达了小辰所在的城市。下了飞机,龚名翻开手机备忘录,找到他之前向学校索要过的小辰的公寓住址。而后,他在机场外面打了一辆车,将备忘录里的地址交给了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