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峥倏然笑了,更凑近些许:“哥在想什么?嗯?”他居高临下,头发还湿着,略显凌乱,更衬得那眉目秀致冶艳,简直是——
诱惑天成。
裴昭闻心中倏然冒出这个词,脑海中一片混沌,身体远比思维更快动作,所有的想法尚来不及成形,已猛地出手,扣着穆峥的手腕将人压在了身下
少年仰躺着看他,同样急剧喘息,渐渐笑了起来,手臂挽上他的脖颈。
裴昭闻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含住那双肖想已久的唇,轻轻地撕咬,动作渐渐粗暴,猛地撬开少年唇齿,探入,纠缠着那条软滑的舌吸吮起来。
穆峥仿佛被吓到,僵硬不知所措。裴昭闻同样经验全无,只凭着本能行事。唇齿相依的滋味太好,他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少年的身体被他近乎野蛮地揉捏着,却只将手臂挽得更紧,也学着他的动作回应。
两具同样青涩的身体在床上翻滚纠缠,很快便一片凌乱,激烈动作间身下猛地一空,不期然掉下地来。
裴昭闻手掌扣着穆峥后脑,恰好挡了一挡,这才略略清醒了些,一颗心擂鼓样重,仿佛随时都要跳出胸腔,望着身下少年迷离的双眼,喘息道:“你舅舅……会杀了我的。”却仍忍不住一下一下低头去吻少年的唇。
穆峥笑着,捧着他的脸回吻,唇分的间隙呵着气道:“不、不会的——”
裴昭闻终于不再说话,抱着穆峥,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八
少年人情热,血气方刚,就算不能真的做些什么,仍有无数的方法可以纾解彼此间的爱恋情潮。
关系改变了,两人却都没有什么鲜明的感觉,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他们既是兄弟,也是恋人,往后无穷岁月,他们还会像过去一样,一直在一起。
但裴昭闻仍有顾虑,心里对于穆景曜的态度十分在意。
他虽然不说,但两人相处多年,彼此心意相通,穆峥自然洞悉一切,于是在下一次舅舅打电话来时,坦白了两人之间的事情。
得到的回应是,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就行,谁也无权干涉你的人生。
于是心中大定,再无担忧。
穆峥上了哥哥的学校,兄弟俩同校一年,裴昭闻考去了外地的大学,两年后,穆峥又追着他的脚步来到了B市。
穆峥十八岁生日那天正值暑假,裴昭闻把自己送给了弟弟,作为成人礼。
第二天,他们去墓园祭拜父亲母亲。
两人对父母说了许多话,离开时,穆峥有些忐忑:“哥,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会不会怪我。”
裴昭闻笑了笑,握紧他的手:“不会的。他们爱我,也爱你。”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下山去。
山风卷着无数影像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那些快乐、伤痛、忧愁、甜蜜……过往的一切来了又去,化作弥足珍贵的回忆,沉淀在彼此心间。
幼时亲密无间,少时相依为命,长大后功成名就,到老来白发苍苍、皱纹丛生,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番外二色戒(一)
穆景曜从公司里出来,正想着时间还早,不知道去哪里消遣好,就接到蒋云晟的电话:“穆总,陆先生说您再不去看看他,他就要从楼上跳下去了,”顿了顿,像是怕穆景曜不记得送给那陆先生的房子一样,提醒了句,“十六楼。”
“……”
穆景曜嘴角抽了抽,极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让他跳,找人在旁边守着,跳了就打120。摔残了,我养他一辈子,要是摔死了,那就不关我事了。”
“……”
蒋云晟无言以对,默默挂断电话,原话转告了那位陆先生。
穆景曜冷笑一声,被这么一搅合,觉得实在没劲,也歇了出门消遣的心思,让司机把车开回了家。
谁知道还没进家门,又遭受了今晚上的第二次暴击。
楼下停了辆车,穆景曜开始没在意,等到司机往车库开去的时候,那车竟跟了上来。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这当口,想都不用想是谁。
穆景曜索性让司机停下,打开车门下来,就站在路边等着。
后面的车也停了,不片刻,出来个人,左腿微跛,有些急切地向他走过来:“景曜!”
“停,”穆景曜做了个手势,手指朝周镇点了点,“站那说,别过来,你一过来我怕我忍不住,把你另一条腿也揍成瘸子。”
这话极其诛心,周镇脸色霎时就难看起来,目光扫过穆景曜身后的两个保镖,当真站着不动了。
穆景曜点了支烟,吸了口,缓缓吁出,面容隐在缭绕的烟雾后,看不真切:“说吧,有什么话一次说完,过了今天,只怕你也没机会了。”
周家倒了,领头的几个都得去牢里蹲上几年,周镇这个家主也不例外,今晚,或许便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对方的脸。
真痛快。穆景曜不无恶意地想,若早知周家那么多龌龊事,就合该早些出手,一解旧怨,也不必提到周这个姓氏就生理性厌恶,想起那副面孔就直欲作呕。
周镇双眼定定望过来,嘴唇颤抖着,神色痛苦。
穆景曜只恨这路灯太过明亮,令对方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有些厌烦地转开了眼,耐心告罄:“别作出这幅表情,周镇,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你以为你演技很好?骗得了谁?”
“算了吧,到此为止。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自己的家务事,求我也没用。当初杀人放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不愿再浪费口舌,穆景曜一扬手,示意司机把车开走,自己快步走进公寓大门。身后,周镇不死心跟了上来,被保镖拦住,犹在急切地叫嚣:“景曜!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景曜!!我爱你啊!!!求你再原谅我一次——”
穆景曜沉着脸进了电梯,咬紧牙关克制着没有回去如言把那人另一条腿也打残,只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跳梁小丑而已,怎值得他多看一眼?!
可理智仍能控制,心里却怎么也压抑不住暴戾的情绪,甫一进家门就狠狠地摔上门,重重倒在了沙发里。
过往种种尽数翻腾上来,曾经那些刻骨的爱恋,天真的甜蜜,隐密的背叛,血淋淋的真相……嘲讽着他的愚蠢与不堪。
年轻时的穆景曜已是极杀伐果断的人物,纵横商场,算无遗策。这世上确然是有天才的,便是他这么一个。
然而他生活中却颇混乱,远不及商场中的精明。十九岁的时候被强制扔到国外,孤身一人,语言不甚精通,日子更是过得一团糟。
周镇便是这时候出现的,同校的师兄,长他六岁,性情稳重又温柔,做饭很好吃,在他犯浑的时候会管教他。穆景曜就这么沦陷了。
有时候,心动真是很轻易的一件事,也许是太过轻易,总不让人珍惜。
周镇是直男,与穆景曜同住,偶尔会带女朋友回去过夜。穆景曜忍得五内俱焚,等到他们分手,立刻同周镇告白。
周镇很惊讶,说只把他当弟弟。穆景曜有些失望,不过他从来都是骄傲的人,被拒绝了也仍是潇洒,说没关系,但是他不想再住在这里了。
最后也没能搬出去,一次很偶然的意外,周镇醉酒后强迫他发生了关系。
穆景曜很愤怒,同时心里也有些难堪的窃喜,周镇说要对他负责,并剖白心里也是有他的,拒绝只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
两个人便成为了恋人。后来的日子更是穆景曜这一辈子无论是从前还是过后的许多年,都从未感受过的幸福甜蜜。
周镇宠起人来真是毫无原则,以前做朋友的时候还会管教,做了恋人就变成了二十四孝好爸爸,简直像溺爱儿子一样地对待穆景曜,要星星绝不给他摘月亮。
毕竟年轻,穆景曜有时候火气大,蛮横起来简直毫不讲理,周镇就任由他发脾气,过后总是先认错。
穆景曜便觉得愧疚,渐渐也改了自己的狗脾气,学着体谅,学着忍耐。
——他是真的很爱他。
两人在一起八年。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八年?
第七年的时候,也许是终究没能逃脱“七年之痒”的魔咒,周镇出轨了,对象是他的一个秘书,金发碧眼的大胸美女。
穆景曜气得发疯,当场就把那个女人开除,然后关上门,在刚做完爱味道都还没散尽的办公室里,把周镇打得险些进医院。
但是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破镜难圆,对于穆景曜来说,周镇便是那面破掉的镜子。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穆景曜提了分手,周镇当场就发了狂,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涕泗横流地求他原谅,发誓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伤心是真的伤心,后悔也是真的后悔,穆景曜从来没见过素来文雅成熟的男人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所以他心软了。
——多么愚蠢。
两人仍旧住在一起,周镇加倍地对他好,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然后,在他夜间亲热地求欢的时候,穆景曜漠然说道:“脏。”
戛然而止。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周镇没说什么,穆景曜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良久后,床垫动了动,身边的人下床,打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