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突然笑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幼时在杯垫下藏东西的日子,那一瞬间,苏问那打定的主意,又动摇了起来。
那天晚上,苏问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季芮,梦到季芮提着一个刀站在那里。
他怕极了。
像小时候那样。
无处可逃。
他躲入了床底。
可是那里空洞洞的,却不是无尽的漆黑,那里是他们现在的校园。
他看到陆衡,可是陆衡却没见到他似得走了。
他说他不认识他。
他又怎会认识这样的他呢。
又有谁会认识这样的他呢。
所以,那天,他拿着那柄小刀,随意的划了两道伤口。
他像是不在意似的让他们慢慢流血,慢慢的止住,慢慢的结痂。
要是一切都像是这些伤口似得,可以自然愈合就好了,要是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他盯着右手,刚刚他不小心,在手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他其实一直都是很小心的,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
除了季芮。
当然他也不怕她发现。
他把那只手举高了,他看到他右手的小指有些弯曲,他试着伸了伸,却再伸不直。它半弯在那里,似乎生来就如此似得。
又有什么会是可以完全愈合的呢。
有些事情,好不了,就是好不了了。
那时的苏问对自己说。
后来他和小秦在一起了,小秦喜欢他,满心满意的。
苏问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他看到小秦有的时候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似得。
他像是没有被阴霾所笼罩过得苏问。
他开朗,活泼,爱笑。
他爱的时候浓情炽烈,潇潇洒洒。
分手之后也不卑不亢,干干净净。
他热情的爱着生活,他热情地打理他的世界。
他就像是生活本该的样子。
虽然功利计较,可却从不遮遮掩掩。
他坦坦诚诚的说爱他,被他拒绝了也不恼。
他近乎无情的被他上了,可是他依然欢欢喜喜的对着天空大喊,他说他爱他,反正他也会爱上他。
他像是那可以自愈的伤口,什么都不怕似得。
他永远都有着一种征服挑战的勇气和热情。
他和他说他的母亲,说他幼时的事。
他像是认识他很久了似得与他交谈。
苏问和这样的小秦在一起。
就像整个人曝晒在太阳下。
他拼命地想靠近太阳,想要洗刷那些看不见的阴霾。可是他也有些害怕,因为他被这灿烂的太阳比照着,似乎愈发的阴暗,愈发的见不得人似得。
而且他又想保护着那太阳,保护着他一直这样的灿烂,一直这样的热情似火。
哪怕他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也好。
所以他看着他开心,自己也便似乎开心了。所以他看着他每日充满热情地生活着,自己也像是平添了几分热情似得。
那时的他总想抹去那些阴霾的记忆,他总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是心存私心的。他把小秦当做那没有阴霾的自己,所以他心存愧疚,所以他试图加倍的补偿。
可是那些受伤的手指又怎能真的承受如此多的重量呢,他每日和那些阴霾战斗就要耗去许久精力。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而且太阳,又怎么需要保护呢。
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那日小秦扔了个决定给他,要他决定去留。可是决定权又怎么在他那里呢。
太阳只是发光,人们才是决定出门还是待在家里的那个。
苏问和小秦在一起,除了那些私心,还有一点,便是之前他们这段关系他是全然的掌控者。其实倒也没什么要掌控的,只不过这样他会觉得安全,他不害怕被发现罢了。
可是那一次,他感觉到了慌乱。
他害怕那些未知,他害怕失去控制的感觉。
所以他在门的那一旁,迟疑不前。
他像是幼时每一次躲在床脚一样,他浑身发抖,不知道在怕着什么。他突然想起每次他害怕的发抖的时候他身边总是会有一把刀子,小的时候他会紧紧的握着那块石头,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也好,就让他在这边陪陪他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他想抱抱他,想说对不住了,我真的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可是他却像无法动弹似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觉得好冷。
或许从一开始决定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是他对不住他。
他伤了他。
像他这种人,原不配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当时他真的是疯了,一个个伤痕累累的人想要拥抱太阳。
而小秦却也天真的以为,他苏问是值得这个拥抱的。
小秦的飞机起飞那天,苏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小秦不知道他还在,因为他们的门都紧闭着,像是从未打开似得。
所以他看着小秦叫了辆出租车,那辆车停在楼下,他看到他有些费力的把箱子装进后备箱里,转身拉车门的时候,被旁边的车溅起的水淋到了似得。
所以他目送那辆黄色的出租车远去,目送它消失在雨帘里。
后来,他搬家之后住到了陆衡那里。
他知道不该和陆衡再有更深的交往,可是机缘巧合,所以苏问也没太在意。
其实本来他和陆衡不会有任何的深入的发展,那日他说要搬离也不过是大家打个分手炮似得,做不得真。
但是他也害怕。
所以他要掌控,要操纵那场性事。
他要陆衡知难而退,也要他尴尬不再肖想这种事情。
所以那日陆衡其实在下位的时候,体验的并非是快感。他强势疏离,处处警告。
所以后来,陆衡以物易物似得狠狠撞击,但苏问像是放下心似得,求仁得仁。
可是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却添了一丝亲密,说不清道不明似得。但是大概也止如此,所以苏问并不担心。以后他搬走,便也不再相扰。
其实若是,当初陆衡不一次次的约他出去喝酒,找他谈心事,或许他们早就相忘江湖了。
可是世事难料,便也在难料二字。
那块石头不知怎的被陆衡翻了出来,那段往日的岁月便也一起被翻了出来。
其是苏问也并非真的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知道。
那些经常浮现的画面,经常出现的场景。那些莫名其妙的默契,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他只是一直在骗自己,这种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所以他自己似乎也没有真的发现。
那次搬家,搬家小哥不小心带倒了一个箱子,他当时紧张而慌乱,他在怕什么,一定是的。
所以他动作飞快的扔了进去,所以他有点慌乱的要陆衡做事。
其实要是本来,苏问的语气不会如此。
所以一时听着,却显暧昧。
所以那个搬家的小哥笑笑,看了看陆衡。
可是陆衡刚儿被他一唤正愣住了,却也没发现什么。
后来,陆衡待他亲切,更比家人。
他当他是弟弟,是玩伴,是朋友,是兄弟,也是未来的爱人。
他又何尝不知呢。
可他又如何担待的起。
所以他捧出十分真心出来,还觉不足。
他是热切的爱着他的。
其实从一开始这火就已经被点燃了,年少的第一腔刚要燃起的热情,就被他扼杀了,杀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真。
当时他看着林烨和陆衡在一处,他觉得很好。人们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时候,他总是祝福的。
但是后来他们分手,其实他也并未真的挂心。因为那些人们热切的以为的幸福,其实有的时候就像那吹出来的彩色气泡,虽然好看,可是有的时候也是做不得真的。因着人们总是看着好看,却常常忘记那些潜在的危险,所以一朝破了,才觉得伤心。
后来陆衡到底也似乎忘了林烨,他和他上床,不甚在意。
可是林烨结婚他还是会难过,他还是会伤心。
原来喜欢过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当时突然想起小秦,不知他要怎样,小秦会这样伤心。
或许是死了的时候吧。
人们伤心的时候总是会惹人怜惜的。
因为人类的同理心在那,那些情绪会随着那看不见的空间慢慢蔓延。
可是苏问像是早就失去了那种能力似得。
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感受一二。
所以当他看到陆衡伤心,他有些触动的时候。
他似乎觉得像是那些割开的伤口发痒似得,慢慢结痂。
苏问呆靠在那,怔怔的,他看了看陆衡。
他看着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得,他放过他了。
可是这样的他,又让他觉得心慌。
他苏问又怎么配的上他这样待他。
陆衡又怎知道那些分隔的日子里的他呢。
他满脸亲切的叫他小北。
他把他当做亲弟弟似得爱护疼惜。
他见他不喜欢小北这个称呼,便不再叫了。他叫他苏问,和以前一样,可是,却又不同。
他们当时在厮混做□□的时候几乎没叫过彼此的名字,他们大多是用诶,喂,你,我等这种语气助词或者人称代词来称呼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