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衷地说:“老板饭做得真好。”
老板娘一听,随即笑了,很实诚地说:“好啥呀,都没人来吃,你一周不来我们俩还怪想你的。”
周卓抿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帮我把鸡腿装个袋子吧。”
实际上鸡腿放量了焦油味和盐味好像都更重,但周卓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他想着晚上回家热一热,兴许晚上就来了胃口。
结果是活儿拖到七点才干完,他只能骑着车子往酒吧跑。
他失踪了一周,但王燕没给他挂过一个电话,显然是对他不来上班有所知情,周卓根本不敢细想王燕是怎么知道的,谢明江和她说了什么,说了多少。
他一进去,就看王燕正在前台和刘静波聊天,见他来了,说:“哎呀,你俩真是冤家,他一来你也来了。”
刘静波的脸终于好了不少,但也还没有完全好透,他别过脸哼唧了一声:“切。”
周卓杵在那儿,有点尴尬,他干巴巴地说:“你不是没好透么,怎么就来了?”
刘静波回呛一句:“我不来我等着喝西北风啊?你养我啊?带我去看了一次就玩失踪你也是没谁了。”
他说得欢,周卓也不好意思走,王燕有点看不下去:“行了,别搞那些小打小闹了,快去换衣服准备上班了。”
第23章
他跟刘静波前后脚走到更衣室,本来里面没有几个人,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看到他俩还是有点诧异,动作皆是一顿,然后互相交换着眼神。
周卓面无表情地拉开自己的衣柜,把衣服和包塞进去,把衬衣马甲取出来穿上,他无意识地从衣柜背后那一小面方镜子瞥见自己,发现自己的状态的确谈不上好。
黄伟军走进来看到他:“哟,几天不见你也开始自恋了?有那么帅吗?盯着自己看。”
周卓把柜门一合,说:“怎么样最近?”
黄伟军嘴一撇:“就那样呗。”
他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周卓:“哎哟,你脸色可够差的,最近请假是干嘛去了?”
周卓说的含糊:“家里有点事儿。”
黄伟军点点头,并没有追根究底,说:“家里有事儿那确实麻烦。”
他说着说着,又像想起什么:“嗨,你一不来了,陆杉再也没来过,连戴鹏也不来了。”
周卓听着,只是沉默。"
黄伟军很疑惑,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把人拒了,人伤心了,再不来咱们店了?”
周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说:“你快着点吧,过会儿王领班又要催了。”
酒吧的活儿其实不算特别忙,要是没有人叫,还可以躲在水房抽烟,还有空调,比起送快递又在室外又得跑还轻松一点。可周卓一面拿着抹布收拾包间,一面却想着这活儿他不干了。
要是想挣钱,总能找着挣钱的方法,呆在暗流不过一个月,没挣上几个钱,却把他的生活搅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他做点别的,什么别的都好,就不会碰见陆杉,更不会碰见谢明江。
他正在琢磨,突然感觉胃又疼起来,一时间把他那点想法都赶到了脑袋外面,只有一个疼字。
他只能半蹲着,扶着桌子忍受着,等疼痛过去。"
可是等了约莫五分钟,痛感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变本加厉,周卓眯起眼睛,感觉额头开始冒冷汗,他擦了两把,又粗暴地揉着胃。
黄伟军本来只是路过,见周卓头埋在桌面上,吓了一跳,赶紧走进包间:“怎么了,周卓?”
周卓疼地汹涌,说:“你给我倒杯热水,行不?”
“行行行。”黄伟军着急了,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跑,过了没有一分钟他就端了个一次性纸杯回来。"
周卓喝了热水,爬到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这才缓过劲儿。
黄伟军看他刚刚疼的脸都皱成一团,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冷的,肚子胀气了?”
周卓随便点点头。
黄伟军低头看他鞋,还是那双球鞋:“快换双棉鞋吧,淘宝上一双也就一百来块。”
周卓还是点头。
实际上他不是受凉,他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肯定都和心理问题无关。
他不相信谢明江的危言耸听,更不可能跑到李兆成那里去自投罗网。
到了下班时间,周卓走到前台,冲王燕说:“王领班,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王燕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连头都没抬:“你说。”
周卓说:“我想辞职。”
王燕一听,猛地抬头,她从里面走出来,走到周卓前面:“怎么了?”
周卓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辞职。”
王燕感觉到了棘手:“这不是干得挺好,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周卓没法和她说什么深层原因,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王燕看他态度消极,只好猜测:“是不是嫌临时工工资给的低了?你干得这么好,等月末我给钱经理申请一下,给你转正?”
周卓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王燕又说:“啊,那是和小刘不对付,他就是——”
周卓打断了她:“不是,都不是,就是我单纯不想干了。”
王燕一听他这孩子话,顿时有点哑口无言。
其实周卓爱干不干的她真不在乎,但是碰巧谢明江晚上给她来了电话,叫她帮忙照看一下周卓。她才满口答应,这回过头就要跟谢明江说他要辞职,她有点张不开口。
她想了片刻,换了个思路:“周卓,你看这都十二月中旬了,你再干一干,把这个月干完。你知道十二月忙,又是圣诞节,有的公司还来搞年会,咱们人手本来就缺,你权当帮我,好不好?”
见周卓不吭声,她又说:“而且十二月绩效好了,还可能有奖金,你说你干一半儿多亏?”
周卓张了张嘴,又合上了,王燕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有戏,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等这个月一结束,你再提走我绝对不强留,而且你以后想回来,那也随时欢迎!”
周卓终于为难地点点头:“那我干完这个月。”
王燕长出一口气:“就是嘛。”
等周卓一走,她就给谢明江挂了个电话,她想着自己已经是竭力挽留了,也算不辱使命。
谢明江听到这个情况似乎很意外,他沉默了片刻问:“他为什么要辞职?”
王燕说:“他说他不想干了。”
谢明江在电话那头冷哼了一声:“这能成为理由?”
王燕强忍着赔笑:“他的原话,我也不好硬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谢明江说:“好了,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谢明江赶到一阵疲惫,他双手交叠搭在下巴底下思索,思索着周卓到底想干什么。
他似乎知道周卓的很多东西,但又对他一无所知。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周卓真的要想消失,他可能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他。
白天李兆成来打电话问他周卓什么时候过去看诊,他说他也不知道,兴许是周末,毕竟周卓白天晚上都有工作,抽不开身。
当时李兆成很生气:“明江,你这个做法太不负责任了。”
他听得火大,直接把电话挂了。
谢明江很清楚,周卓很有可能不去,而自己现在也完全丧失了可以强迫他的理由。
第24章
很快,圣诞节到了。周卓不仅白天忙,晚上也进入脚不沾地的阶段。
暗流平安夜晚上爆满,他又是搬啤酒,又是收拾包间,又是给客人疏导指路,好容易对讲机不响了,他不好意思在走廊上站着,去水房打算抽根烟。
眼看还有几天就是月底,但周卓的吃饭状况依然不容乐观,他基本已经告别荤腥,就是吃素吃鸡蛋,还吃不了多少,时常感觉骨头轻飘飘,人也容易乏。
他蹲下,刚打算点火,就感觉自己的眼前也随着身体的下沉逐渐黑了。
谁都没有往水房这边来,谁都没有发现他,都在走廊里忙碌,王燕抱着胳膊倚在前台,看见谢明江推门进来,有点意外——
“哎呀,谢总来了。”
谢明江点了点头:“给我开个安静一点儿的包间。”
王燕笑容满面:“好,那叫周卓过来给您服务?”
不料谢明江飞快地回绝了:“不了,不用叫他。”
王燕也没多问,立刻就近抓了一个服务生:“来,你把谢总带去九包。”
谢明江跟着那个服务生往里面走,结果黄伟军小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冲到王燕面前:“燕姐!不好了!”
王燕看谢明江还没走远,气得要死:“你能不能不咋咋呼呼?!”
黄伟军很慌张地说:“周卓在水房晕倒了。”
王燕一听,立刻瞪圆了眼睛,她刚想张口问,谢明江已然折返回来,插在她和黄伟军中间问:“水房在哪儿?”
黄伟军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儿,一时间发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字来。
谢明江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沉声道:“我问你水房在哪儿?”
黄伟军连懵带怕,六神无主,抬手指着走廊尽头,结结巴巴道:“最,最……里头,左拐就是。”
谢明江得到一个答案,直接就往里面冲。
王燕也拨开黄伟军往水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