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睡着了,苏云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抽出来,轻手轻脚地整理好衣衫,一步一步地悄然退了出去。
外间临时铺好的床上,挨挨挤挤地或坐或躺了五六个大汉,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此时正赤/裸着上身互相上药。
苏云看着他们,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继续朝着洞外去了。
洞口的一块石头上,陈夔挂着一条手臂,眼神空洞,不知盯着哪里发呆。一边站着王简,他看着陈夔,满脸都是担忧。
昨晚,正是熟睡之际,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朝廷的大军不知何时已摸上了山。
本就浅眠的苏云立刻警惕起来,轻轻出门,站着院中,就见那火光将天都照亮了,那隐约的打杀声,烧焦味还混杂着血腥味。
她即刻叫醒了秦暮秋,帮着她匆匆穿好衣裳,一同往前面去了。
走到陈夔居住的院子,正看到云魖道长拄着根棍子出来。
“道长,发生了何事?”苏云一把扶住云魖,关切地问道。
“朝廷的人攻上山了,真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云魖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陈大哥呢?”
“他去前面了,苏姑娘,你赶快去拦住他,还有虎子,那倔孩子也跟着一块儿去了,把他们带回来,牙山大势已去,没必要再去送死了。”云魖很是着急地催促着。
此时,苏云和秦暮秋也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托云魖照看秦暮秋,苏云立即去前面找人了。
苏云离开后,云魖没有闲着,立刻开始着手布阵,以免有人闯到这边来。
然而,才刚开了个头,就听到一阵怪笑,云魖心头一紧,赶紧把秦暮秋赶进屋去。
“道长,您这是做什么?怎么了?”秦暮秋被云魖推进屋里,关上了门,她打不开门,只能拍着门喊。
“暮秋姑娘!听我说。”
云魖站着门外,听见秦暮秋安静下来,又才接着说道:“无论如何,千万别出声,有两个宵小之徒来了,贫道得去会会他们,你且好好自保,莫要让我分心。”
秦暮秋有强烈的预感,恐怕是来者不善,但是云魖道长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的确什么忙也帮不上,便关切地说道:“那道长您要多加小心。”
没有再回应,秦暮秋听见外面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是云魖在门外做些什么。
随后就听见了羯的声音,“道长别来无恙啊。”
“哼!你不在魔族好好待着,跑来人界做什么?”云魖道长此刻的声音倒是比先前洪亮了几分,没了先前伤者的虚弱感,想来也是为了震慑对方,强撑着的。
“是准备回去了,这不特地来邀请道长一通前往吗,毕竟道长可是我在人界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呢。”羯说得轻松自在,隐约还带着些嚣张。
“对了,道长可知那位秦姑娘在何处?秦夫人可是想念女儿得紧,再三拜托我帮忙找找呢。”宋青屿也在外面。
“贫道如何得知,倒是宋道友你,怎的和魔族厮混在一起了,难不成是做了人家的狗腿子?”云魖轻蔑地笑了。
“口出狂言!”宋青屿显然被云魖这话激怒了,语气不善。
随后,秦暮秋就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她扒着门缝悄悄往外瞧,可看了半天只有几个影子晃动,看不清人,她又不敢把门开太大,怕被发现了,连累云魖道长。
这么偷瞄了一阵,什么也没看见,反而连声音也没了。
又等了一阵,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秦暮秋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屏住呼吸听了一阵,确定是牙山上的兄弟,秦暮秋这才敢打开门。
“秦姑娘,原来你在屋里,云魖道长呢?”发问的是二当家王简,他此时背上背着个人。
秦暮秋走到院中,这才发现,大家都受了伤,苏云正在给陈夔包扎受伤的手臂,王简背上背的是虎子。
“方才道长急匆匆的让我进屋,叫我千万别出来,后来我就听见了羯和宋青屿的声音,他们还打起来了,后来就没了声音了,不知道是去了哪儿。”秦暮秋回忆上刚才的情形,心里有些不安。
“什么?那两个狗杂碎又来了?”王简气得骂出了脏话。
“我先把你们送回芒山,然后再去找道长。他伤得很重,和那两人纠缠讨不了好。”苏云给陈夔包扎好伤口之后,站起来说道。
“苏姑娘一次能送多少人走?”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夔突然开了口。
苏云眉头一皱,她当然知道陈夔的想法,但也只能是无奈地叹气说道:“就这里这些人了,而且我在芒山的山洞中只留了一个法阵,所以只能传一次,之后就会失效。”
听了苏云的话,陈夔又失落地垂下了头。
不再耽搁,苏云在地上快速地画好阵法,叫众人走进阵中,但陈夔迟迟不肯过去。
“大当家的还是别再执着了,朝廷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来的,你若是一直这么耗着,怕是连最后这几位兄弟也救不了了。”苏云知道陈夔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现在时间紧迫,她只能这般开口催促了。
陈夔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现在阵法中的所有人,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走进了法阵。
打杀声越来越近了,苏云不敢再耽搁,立即施法将所有人送走。随后她化作一团黑雾,也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陈夔依旧还是垂头丧气,目光呆滞。王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只能这么一直在这洞口站着陪他。
见到是苏云出来了,王简如蒙大赦,赶紧打个招呼:“苏姑娘早!”
“二位大哥早。”
“对了,苏姑娘,昨夜你可有道长的踪迹?”王简问起云魖的情况,眼睛倒是在偷偷观察陈夔的反应。
果然,陈夔那呆滞的神情一下子没了,整个人突然“活过来”一样,直直地盯着苏云。
提起云魖,苏云是觉得有些难过的,毕竟他一直在全力帮助自己,尽管他有他的目的。
“我昨夜在乱葬岗附近找到他的。”苏云脸上是难掩的忧伤。
“为何没有带他回来?”不等王简说话,陈夔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了。
苏云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不敢看他,迟疑片刻才小声道:“道长他……去了。”
“什么?!”
陈夔和王简几乎同时出声,苏云被两人这大嗓门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道长他神通广大,怎么会……”陈夔的心一下子沉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上前一把抓住苏云的手臂。
苏云被陈夔这样抓住,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却又很能理解他,她看着陈夔继续说道:“我去的时候,道长还一息尚存,但伤得太重,已是无力回天了,他希望能将他葬在城北的小回岭,所以,我昨夜就带着道长的遗体去了小回岭。”
苏云看着陈夔那悲痛的模样,顿了顿才又说道:“等朝廷的人走了,你们可以去小回岭祭拜。”
说完这些,苏云便不再理会二人,下山去找吃的了。
昨晚在乱葬岗,苏云才总算明白道长对自己的事这般上心是为了什么。
当她赶到时,已没了旁人,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云魖。
“道长,你怎么样?”苏云跪坐在云魖身侧。
气若游丝的云魖缓缓地睁开眼睛,见到苏云,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微微张嘴。苏云会意,俯身凑近了听他说。
“苏姑娘,对不起,是我的私心害得你无法投胎转世。”
听了他这样的话,苏云微微起身,不解地看着云魖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云魖顺了顺气,接着说道:“暮秋,她是我的孩子,我在芒山多年,就是为了能常见到她们。”
这个消息的确让苏云感到震惊,但她压着心中的许多疑惑,听他继续说。
“你们的事,我早就知晓了,我愧对她们母女,我只是希望能有人一直护着暮秋,秦志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宋青智也是道貌岸然,苏姑娘你却是情真意切。”说了这么多,云魖猛烈地咳嗽起来。
苏云赶紧运功为他缓解,过了一阵,云魖的情况暂时好了一点,又接着说道:“我让苏姑娘你做了鬼修,你肯定是极怨我的吧。”
苏云摇了摇头:“不,我不怨你,相反的,我很感激你,让我有机会亲手报这血海深仇,也能一直守着暮秋。”
听了她的回答,云魖笑了起来:“我果真没看错人。她母亲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我看得出来,那么多世家子弟,都比不上姑娘你,只有你才是真心待她。”
云魖吃力地从怀里拿出一支簪子,塞到苏云手里:“把这个,交给素月。”
苏云紧紧握住簪子,点头答应下来。
“麻烦苏姑娘将我葬在城北的小回岭。”
想到这里,苏云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那只倒霉的野猪此时路过,实在是不合时宜,被心情跌到谷底的苏云拦截,做了一行人的盘中餐。
第21章 (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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