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了活了?”
眼镜陈疑惑的打量着魏女士,很快看清她手中所抓握的东西——是针,是之前迷雾窄道里的那种机关针。想想也是,他们追着魏女士一路过来,那么魏女士肯定也经历了一遭“万针盖脸”,避免不了要中招。
“你被这针扎了?不用担心,这针上没毒,我们好几人都中过这针,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是针……”魏女士颤抖的仰起头,眼镜陈发现,她的眼中一汪晶莹的泪珠在打转。那是一个人在濒临死境、全然绝望后才会露出的哀伤表情。
“魏小姐,你这是……”
下一秒,魏女士拉开自己高高的衣领,眼镜陈“啊”的叫出声,下意识瞪大眼——只见魏女士白皙的脖子上,满是诡异的青紫咬痕,而且比黄队身上的更深更重,交错在女人纤细的脖颈上,触目惊心。
“你不懂,我的手现在已经冷的没有知觉了。”魏女士张开五指,任一根根银针掉落在地,晶莹的泪水滑过漂亮的脸颊。“我很清楚,我马上就要死了,温度在消散,生命正从我身体里一点一点离开。”
“你……这……对、对了!你丈夫在这里!”眼镜陈连拖带抱的把魏老师弄过来,气喘吁吁的放在魏女士面前:“你看,你丈夫在这里!魏小姐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谁知魏女士压根看也不看地上的丈夫,继续自己的悲伤。“距离主墓室还有一段距离,可我已经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这次下地,我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觉悟,但是停步在这里,我不甘心。”
魏女士忽然抬起头,滚涌着泪珠的眼睛死死盯住眼镜陈。
“我跟你们不同,进入了这墓却走不到最后,我死也不甘心,你明白吗?”
眼镜陈说不出话,魏女士擦擦泪水,慢慢调整了情绪,重新归于平静。眼镜陈挠挠头,大约不太擅长应付女人,只能对着魏女士手足无策。
沉默半晌,魏女士从怀里掏出一只拳头大的翡翠观音。人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东西又大又漂亮,一瞧就不是普通的首饰挂饰,而是魏女士小心珍藏的某样珍宝。
“如果你能走到最后,请帮我把这只翡翠观音放到主墓室的棺椁中,交给这座佛葬墓中沉睡的主人。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在这里交给你,你能帮我实现吗?”
眼镜陈的喉头动了动,面对一位濒死的女人苦苦的央求,只怕任何男人都无法无动于衷,更何论是他。
眼镜陈一把拽住魏女士,急切的想拉她起来:“别、别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出路,外头的景区里有医院,医生们肯定能治好你的症状!”
魏女士没想到眼镜陈会是这样反应,含着泪摇摇头,“谢谢你这么安慰我……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太迟了,我注定会死在这里,这是镇魔池给我的诅咒,我逃脱不了。”
“诅咒是死的人是活的,别随随便便认命!现在连和尚都不信神鬼乱力了,你虔诚个什么劲儿啊!”
魏女士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却依然摇头。
“谢谢你,但是这一场死亡,是我改变不了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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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现后面的两人没有跟着出来后,阿九当机立断折回窄道。
只是这一折一回的功夫,窄道中的内容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两旁的石雕全部变了样子,不再是面目可憎的厉鬼妖魔,而是一尊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坐卧百态,佛气盎然。
而且窄道中的雾气也不见了。
按照他们的推测,当雾气浓厚到一定程度,窄道里就会释放暴雨梨花针的机关。而在机关释放之后,窄道里才会出现这样短暂的清明。
现在雾消失了,就是说这里刚刚才爆发过机关,那两个人,无论是黎秋还是章大胆,谁都没有躲过机关的身法。尤其是黎秋,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这里的机关唯独会对黎秋致命。
一想到这里,阿九的左心房一阵陌生又剧烈的跳动。
阿九快速在窄道中跑了两个来回,从一头到另一头,始终没有见到那两人。入口没有,出口也没有,两个大活人仿佛就这样凭空消失,伴随着那些妖魔鬼怪的雕像一起自窄道中蒸发不见了。
阿九强迫自己压下躁乱又焦急的心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安静的窄道没有一丁点声响,寂静的宛如彼岸冥界,一尊尊神圣的佛像静立在道的两旁,眉目低垂,仿佛一幅凝固的时空画卷。
古人所讲的“抬头三尺有神明”,大约就是这样的景象吧。
阿九定定的望着满目的神佛,眼眸中情绪变幻,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曲起一条腿,单膝落地,就这样跪了下来。
半跪在地,神情却冰冷又倨傲,他用视线把沉默的佛像一一刮过。
“我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的人,我不信神也不信佛,没有信仰,更没有约束。这一跪,是我冒犯此地对你们的尊重,但如果,你们执意与我为敌——”
阿九缓缓起身,眼瞳中黑气翻涌,一股难以描述的煞气随之涤荡周身。
“——就要承受的了地狱的结果。”
说罢,阿九甩身离去,只是他这一次踏出窄道后,熟悉的雾气很快从角落中稀稀拉拉的钻出,重新充斥整个窄道。阿九寸步不离的立在洞外,当雾气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窄道里再一次发出轰鸣的机关声。
这一回再进去,窄道终于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两边佛像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厉鬼恶魔的森罗狱景。
阿九没跑几步,前方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章大胆背着黎秋从浓雾中匆匆走了出来。
第21章 第三个……【修】
“嘿,是大兄弟!他娘哎咱们终于出来了!”
阿九立刻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冲过去抱下黎秋,黎秋见到是他,眨眨眼,忽然伸手抱住了阿九,紧紧抱着什么话也不说。阿九难得没有拒绝,询问的目光对向章大胆。
章大胆实在见不得他俩腻歪,酸的嘴巴都歪了:“得得,你们哥俩出去抱一样的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现在赶紧出去最要紧,不然一会儿那暴雨梨花针又得再来一遍。”
章大胆一边跑一边讲述他跟黎秋在后面发生的事情。原来两人在后面被鬼粽子拖延了脚步,与前面的几人失去联系,眼见着机关就要启动,黎秋灵机一动想到道两边的鬼雕像。要知道这暴雨梨花针的机关每隔一阵就自动启动,为什么鬼雕像上却不见一点伤损呢。
于是两人大胆猜测,或许这些雕像所处的位置,正是机关触不到的死角。于是两人放手一搏,躲进雕像的缝隙,谁知运气好,瞎猫撞上死耗子,叫他们就这样险险逃过一劫。
章大胆说的云里雾里,故意隐去了黎秋身上鬼咬诅咒发作的事情,好在阿九也没有多问,一言不发的背起黎秋,带着他们快速离开了迷雾重重的窄道。
窄道外,便是一座巍峨的地下楼阁,章大胆撇撇嘴:“那俩人呢?眼镜陈和老魏呢?不是跟你在一起。”
阿九没说话,目光放到前方。
不远处的楼阁前,魏老师依旧昏迷在地,眼镜陈两眼通红的坐在台阶上,双臂间紧紧搂着一个人,却是众人寻找一路的魏女士。
章大胆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没人发话,因为魏女士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已然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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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地底楼阁前,白天出发的驴友队里如今还存活的人,现在全部都集合在这里。
章大胆,黎秋,阿九,昏迷的魏老师,还有眼镜陈。
眼镜陈小心翼翼的把魏女士的尸身放在地上,和昏迷的魏老师摆在一起,魏女士面容平静,周身没有一滴血,只有纤白的脖子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鬼咬痕迹显得触目惊心。
“她走的很安详,没有太大的痛苦,阖眼之前一直都在跟我说话。”眼镜陈捂住双眼,沾满了雾气的眼镜被主人无情的丢在一边,无心理会。“我想带她往前走,找出路,但是她不肯……她说诅咒就是诅咒,逃不掉的,她一定还是会死在这墓里。我没办法,就只能陪着她,然后她的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章大胆遗憾的拍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到眼镜陈面前。又一位牺牲者出现了,又是他们熟悉的身边人,如果说一开始众人还能嘲笑诅咒什么的荒唐,但在黄队与魏女士接二连三以这样的方式离奇丧命后,再多的不敢置信也只能硬生生吞到肚子里,然后臣服于未知的恐惧。
章大胆的余光瞟向立在一旁的黎秋。
近距离的面对过一次死亡,再见到第二位牺牲者,不知怎么的,此时黎秋的心里反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平静。当死神近在咫尺,反而忘记了该如何恐惧,想想看,其实老天待他挺好,三个人同时受到镇魔池诅咒,唯独他苟延残喘活到现在,排在最后一个接受死神的审判。
沉默中,几个人合力把魏女士的尸身处理了,他们还能做的,就是不叫这个可怜的女人曝尸在外。临走前,阿九照例过去进行了验尸。眼镜陈执意想带魏女士一起出去,却被章大胆阻止了,前途未卜,他们连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能再冒险添一具累赘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