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重复了一遍这个发音,“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精灵语中甚至不会有这个词的发音。
“曾经这座山中也栖居着雪的精灵,在雪线之上,人类不可到达的地方。她们有着霜做的睫毛,冰做的身躯,透过透明的胸腔能看见一颗比雪还要冷酷的心。
“她们歌颂冰雪,歌颂寒冷,歌颂月亮,却从不会歌颂‘——’这个词,正如她们从不谈论‘火’和‘暖’。
“若非后来的战争打破了精灵与人类之间的壁垒,大概她们这一生都不会从其它种族的诗篇中读到这一个词。”
“我没有见到精灵已经很多年了。”它说。
“自从她们在这片大地上消逝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般纤细、又那般冰冷的生灵。真难以想象!直到今日,我不但重新见到了新的精灵,还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字,简直难以置信——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
山灵问。
“我只会回答一个问题。”薇薇安却在这时平静地拒绝了它的问题,“好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山峰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要反悔的时候,它忽然说:“好吧。”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撼动精灵的决心,你可以走了。”
雪忽然停了。方才仿佛永不消逝的浓雾,如同倾倒的杯中水,一瞬间就流淌得无影无踪。
薇薇安再次高高地飞起来,斗篷在重归柔和的夜风中飘扬。在从山谷中飞出的那一刻,我忍不住从薇薇安的斗篷下探出头来,回头望向来时路。
月色清澈,雪色皎洁,披着皑皑积雪的群山一言不发地伫立在夜色之中。
——或许自然的造物,本身就是一种亘古的谜。
风扬起我的头发,我们向山下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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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主与仆
倘若穿着重靴走在树林中,你会发现,第一脚踩在落叶上时,脚下会先传来干脆树叶碎裂的轻响。
再稍用力,便是经年累积的腐叶和青苔潮湿绵软的触感,好似什么沉睡千年的动物匍匐在你脚下,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慢放轻脚步。
沙拉、沙拉。
树影在头顶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如今,为了更好地搜寻狐族的痕迹,我和薇薇安正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因为山势与气候,这一侧的树木大都生长着尖利的针叶或棘刺,在黑夜中如诡异的团团黑影。为避免引起惊扰,我们没有点亮任何照明,只是凭着夜视的能力小心翼翼地前进。
我细细地嗅着树林中的气息,听见枯叶的碎裂声伴随着脚步轻轻响着。
直到我的脚尖忽然踩中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条状物——应当是一根游走于地面的藤蔓。
不知为何,它踩下去时有些微的晃荡感,就好像悬空着一般。
我无声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薇薇安小心。随后,我尝试着慢慢地将自己的脚尖抬起,试图退离。
耳旁却忽然在此时响起了冷箭声!
我的心一紧,下意识挥动佩剑,“叮”一声挥开了那只不知从哪射出的铁箭,随后脚下竟传来了某种机关发动的声音,那根藤蔓做的活扣霎时收紧,绑住了我的脚踝,瞬间就将我甩上了半空!
就在这一瞬,我的眼角余光撇见,方才铺满落叶的地面,此刻已轰然塌陷成深坑,其中插满尖利铁器,每一根尖刺都闪烁着寒光。
而被藤条倒吊的我,正直直地朝下坠去!
大脑在那一刻由于急速充血而嗡嗡作响,心电急转间,我用另一只没被缚住的脚勾住藤蔓,借着腰力将身子向上一折。
“刺啦!”
裂布音在夜色中清脆地响起,铁刺从我擦肩而过,险些勾烂的就不只是我的斗篷。下一秒,再次被荡到高处的我一只手抓紧藤蔓,另一只手用剑砍断了脚上的束缚,借着空中摆荡的冲力,一拧腰跳到了陷阱之外。
破空声再次响起,一团黑影从斜刺里冲出,挥刀就向我砍来。
肌肉快于思索,兵刃相击之声清脆响起,我的剑已经迎了上去。
为了避免更大冲突,我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只凭着格斗技与对方缠斗着。在交手的间隙,我终于借着树林间落下的月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一位狐族的女孩儿。
她身材要比我更高大些,上挑的眼睛闪动着野兽般明亮的光芒,交锋间的力量显然也更强。
可惜,在技巧方面她还是不如教授我的薇薇安那般诡计多端,更不要提我还悄悄用了点小魔法使绊,三两下间,我便“铮”一声将她手中的长刀砍飞出去。
然而,还没等我喘上口气,面前便寒光一闪。对方的手比起人类,更像近似于狐狸的骨骼构造,收放自如、寒光凛凛的利爪,当头便向我抓来。
但——谁还没个尖牙利爪呢!
我毫不犹豫地亮出獠牙,一偏头,抓住时机狠狠地咬住了对方。
对方“嗷”地痛呼了一声,力道一松,我就势绞住了她的手,往前扑去,带着她同时倒地,齐齐滚了一身枯枝败叶。
好痛!不久前的伤还没好透,在这重重一砸下,我情不自禁闷哼了一声。
好在,最后我还是占了丝优势,将对方的手(或是爪子)反剪在背后,用膝盖抵住了她的后背,将她一把压在地上。
却不料对方这个时候还不放弃,狐狸尾巴倏忽一抽,鞭子似地恶狠狠抽到了我的背上。
——痛!这可比当时我拍薇薇安的力道重几百倍了吧!
我痛得龇牙咧嘴,恶从胆边生,又要再次张嘴咬下去。
然而,不远处却在此时响起了一声呼喝:“——!”
依旧是我听不懂的话,却与薇薇安当时的语调有着很大不同——它的发音更为短促有力,听上去就像是野兽的鸣叫。
身下的兽人女孩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吐出了一段话作为回应。
叽里咕噜的,我总觉得是在骂我。
正当我想要朝对方龇个牙以示凶恶的时候,不远处的那个兽人跃到了我的面前。
“放开她!”那人用生硬的通用语对我喊道,似乎是位更为年长的女性兽人,“否则我就放箭了!”
然而,她的箭尖对准的,却是我身后的薇薇安。
虽然我深知薇薇安怎么可能对付不过一支小小铁箭,但这一刻,我依旧因重要之人被人所迫而愤怒。
于是我同样拔出剑,横在那女孩颈边冷冷地说:“除非你们先放下武器。”
黑暗中,我看见对方的眼睛注视了我一会,竟然真的放下了手中弓箭。
随后,她吹出了一声短促的呼哨。
被我压制在身下的女孩再次发出一串我听不懂的骂骂咧咧。
“好了。”不远处的那位兽人用生硬的通用语对她说,“你身上那点伤还比不上在岩场斗殴受的伤呢,放弃吧。”
那女孩竟然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咕噜了一声,扭头看了我一眼,不甘不愿地卸去了浑身的力气。
既然对方发出了求和信号,我也就没再不依不饶,松开了手,从那女孩身上站了起来。
她得了自由,回头却冲我恶狠狠地一龇牙,转身就跳进了黑暗中,红尾巴在夜色中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管她。”那位年长的兽人说,“她前几天刚成年,第一次夜巡就被比自己小的女孩打趴下了,觉得丢人罢了。”
“说回来,你是……半兽人?”她紧紧地盯着我,“你的气味很陌生。”
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是一位年龄与莉塔相近的女性,约莫三十往上,面容沧桑干练,握着铁弓的手臂肌肉流畅紧实。在她的注视下,我下意识一愣:“啊……嗯。”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审视我的目光分外锐利,尤其是与我对视时,那双眼睛仿佛要把我看透,从我的眼中读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来。
“你来错地方了。”她皱起眉头,“我们这里不欢迎——或者说,非常厌恶人类,即便你是半兽人,身体里也混着人类的血。走吧,让其他兽人看见你,可就不只是被称一声‘杂种’这么简单了。”
“我不是来这里定居的。”我摇摇头,回答道,“我只是来……还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她的眉毛拧得更深了,“还给谁?”
我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母亲真正的名字。
在皇宫中,她被我的父亲称为“梅伊”,为“鲜红”之意,因此也被仆人们称做“红夫人”。但她曾经的名字却从来无人提起,我所知的,竟不过是一个称呼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