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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裳 (恹恹)


  「……」
  青衣女子低瞟一眼,首先看到的是阿裳手上的擦伤,其次是那一方青色的帕子,同女子身上的衣衫同色,一角绣着朵白色的玉兰花,玉兰花上沾了些许的血。
  阿裳还未察觉,乖巧的捧着帕子,青衣女子见阿裳如此执着便将帕子接过,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了晚归农人的歌声。
  依旧是不成曲调的歌,青衣女子转过头去,阿裳在旁笑笑:「姑娘是不是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
  「……」
  「其实我也听不懂。」阿裳拢了拢耳际的发,目光变得温柔:「我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一年的光景了,也没能听个明白,一开始很是好奇想听个清楚,后来久了我想,其实也不需要懂吧,每日看着他们日升而做,日落而归,哼着小曲儿在田间忙碌着的样子,这应就是书中说过的,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青衣女子显然有些讶异于阿裳为何会跟她说这些,她刚回过头正对上那张纯柔的笑脸,映着晚霞,阿裳浅笑浅语间双眸似远山微朦,笑意若晨露沁心。
  阿裳显然也察觉到了女子的意外,忙解释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自顾自的和你说了这么多无谓的话......」她抿了抿唇,鼻梁上的痣微微皱起,似鼓足了勇气:「姑娘,你是否认识我呢?」
  「……」
  「我记得姑娘你,第一次我醒过来时你就在旁边。」阿裳借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继续说道:「后来我在村里也陆续见过姑娘你几次,在镇上时也是.......或许是我多想了,可我总觉得姑娘你应是认识我的...姑娘,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我......」
  「不认识。」
  ————————————-
  游风回涧水阁复命,恰逢祈云正在小憩,她刚推门进去一名丰满妖娆的女子示意她小声些,祈云正在女子的膝间似还未醒来。
  「……」
  游风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刚准备离去,身后传来了祈云的声音。
  「回来了。」
  「是,阁主。」
  游风回过身去恭敬的行了礼,祈云只慵懒的将额角撑起,示意她无需这般。
  游风将阿裳冒险救小羊一事诉与了祈云,祈云听罢后大笑道:「确实像是那个女人会做的事。」
  临离去前游风将那方青色的帕子递给了祈云,祈云未接,只瞟了一眼身旁风韵女子的腰间,那里正系着一个同样绣工精致的荷包。
  「她既赠你你留下便是,况且这些东西我们还有很多,不是吗?」


第12章 风
  他们都说阮思远与阿裳很是相称,盼着二人有一日可以喜结连理。
  「那位阮公子......」
  阿裳看着炉上煮着的水有些出神,阮思远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平日里对她也确实照顾有加,可她却总觉得二人之间缺了些什么。
  「缺了些什么呢……」
  沸腾的水在炉上发出「咕噜咕噜」声,阿裳忙伸手去端却被烫了指尖,「嘶」她忍不住蹙起了眉,用手指在耳际捏了捏。
  可这临时的补救仍旧显得于事无补了些,她右手三个指尖都被烫的通红,兴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起泡了。
  「这可该如何是好......」
  虽然被烫的手指很痛,可阿裳最担忧的还是因这小小的晃神所犯下的失误恐要耽误了刺绣的活。
  阿裳将被烫伤的手指放在唇边轻柔的呵气,温热的气息融进冬日的低温里化作缕缕白烟,她愣愣的看着那些白烟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她与阮思远之间应是差了些心动的感觉。
  书中说过,男女相悦便会有蒹葭之思,梦萦魂牵,可她与阮思远之间并非如此,至少她单方面是这般。
  硬要说来,她甚至对阮思远有些莫名的抗拒,当那人有意或无意的与她有身体接触之时,阿裳总是会从心底生出一股抗拒与厌恶,几乎是本能没来由的,她不喜欢,甚至是惧怕这种感觉。
  「我可真是个怪人......」将手蜷缩入怀中,阿裳有些沮丧的垂下眼睫:「为什么会这样呢……」
  「咩—」
  院中传来小羊奶声奶气的叫声,阿裳这才收了思绪起身,她知道是那个孩子来了。
  「晚娘姐姐。」
  孩童脆生生的唤她,圆乎乎的小脸被冻的通红,阿裳忙招呼着他进屋,孩童乖巧的点头不忘将小羊也一道抱上。
  「晚娘姐姐在做饭吗?」
  看见仍在炉上已烧的沸腾的水,孩童怯怯的问,阿裳这才忙将茶壶提了下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快暖暖手吧。」阿裳看着孩童同样被冻的通红的手有些心疼,见他舍不得将小羊放下便主动接了过来:「我来帮你抱会儿。」
  「谢谢晚娘姐姐。」
  孩童唤阿裳「姐姐」,这让阿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虽不记得了,可她觉得自己应远远不再是可以被几岁的孩子唤做「姐姐」的年纪了。
  「你怎么唤我作姐姐的,不觉得我比其它姐姐要大很多吗?」阿裳故意逗他,虽觉得被唤作「姐姐」不合适,但到底是被认年轻了,她还是有些暗自高兴的。
  孩童抿了一口热水,糯糯道:「我娘说了,晚娘姐姐还没成亲,没成亲的都是姐姐。」
  「……」
  阿裳眨了眨眼睫,她是知道孩童的娘的,是住在村子最西边的女人,女人是个寡妇,男人在两年前下地干活时出了意外,现如今就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女人性子本就内敛,自打男人过世后就更少与村民们来往,这也是阿裳第一次未能认出孩童的原因。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阿裳笑笑又为孩童换了杯热水,孩童抿了抿唇,答:「我叫茂茂,我娘一直都这么叫,说我要好好长大,以后要像村口的那颗大树一样繁茂,成为娘的依靠。」
  「茂茂...」阿裳将孩童的名字默念,有些感慨于他正是爱玩的年纪却这般乖巧懂事,忍不住轻拍了拍他的头:「茂茂可真听娘的话呀。」
  得到夸赞的茂茂显得很高兴,他睁着纯洁的双眸问阿裳:「晚娘姐姐,以后我可以天天来找你玩吗?」
  阿裳显然未料到他会这么问,但依旧温柔的应道:「当然可以呀,茂茂为什么这么想来找我玩呢?」
  「因为我娘说只要陪着晚娘姐姐,让晚娘姐姐开心,我们就有钱拿。」
  「……」
  小羊在怀里用柔软的舌尖舔了舔阿裳被烫伤的手指,她眉心一跳,垂眸去看,那里果然起泡了。
  ——————————
  去往镇上的路上阿裳一直在想,只要陪着她,让她开心就有钱拿,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一直想到了镇上,她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约将绣品交付后阿裳并未急着离去,她左右看看似乎在找着什么,末了才有些失落的将东西收拾起。
  那名青衣女子今日不在,她似乎并不是每日都在的。
  阿裳总是会不时的想起青衣女子来,自打她苏醒过来的第一眼便未曾忘却,虽然女子否认了她的猜测,可阿裳依旧觉得,女子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这位小娘子,站住站住!」
  几名醉酒的官差将阿裳叫住,粗鲁的将她收拾好的绣品给翻了个遍,阿裳以为他们是在搜些什么,未想到为首的官差突然将外衣脱下抛与她。
  他说阿裳的手艺很不错,自己的衣裳破了,让阿裳替他修补好,旁边的官差见状也纷纷效仿着将外衣塞与阿裳。
  「明日就要。」
  见阿裳有些为难,官差拍了拍喝的浑圆的肚子:「放心!钱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小娘子若是绣的好,兴许还会额外有赏!」
  「……」
  阿裳本不愿接,可又怕因此引起官差的不满,只得抿了抿唇硬着头皮接下。
  ——————————
  因手指被烫伤不太方便,阿裳缝补完那些衣裳时天已经快要亮了。她想起官差们说今日就要,怕误了时辰又忙收拾好往镇上赶。
  屋外下着雪,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下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应是下了整夜。
  阿裳朝掌心呵一口暖气将竹篮挎起,临出村前遇到了阮思远,阮思远问她可是去镇上,要不要他陪同前往,说话间抚上了阿裳被风吹的通红的手,阿裳肩头一颤几乎是本能的将手缩起,连拒绝的话也没说便一个人走了。
  在镇上等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垂阿裳也未能等到那群官差,怕误了回去的时辰阿裳只好将衣裳托给一旁的成衣铺老板代为交付,待回到村里时天已然黑了。
  躺下还未多久阿裳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隔着窗户看见院外有火光晃动,她披了衣裳下床去看,刚打开屋门便被闯入院中的官差给一把抓住。
  被拉着头发扯到院中,阿裳在一片刺鼻的酒气中听得官差说她未能将他们的衣裳缝补好,反而全都烂了。
  「怎么会......!」
  阿裳刚想要解释头发便被扯的更紧,叫骂声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小小的院落外不一会儿便围满了人,就像她刚苏醒来时的样子。
  官差们根本不给阿裳解释的机会,也毫不顾忌围观的村民,只叫嚣着要惩罚她便将她拉上马背,阿裳怕极了,眼泪止不住的落,瘦弱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她看向那些围观的村民,庆婶在,阮思远在,每一个平日里都待她甚好的人都在,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他们都刻意回避着阿裳的目光,甚至连劝阻的话也不敢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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